崔钟林心中?闪过几分不悦几分怀疑,蒲扇般的厚掌毫无预兆地狠扇了她?一巴掌。

张氏不备,整个人摔倒在侧,整张脸连同着?背脊,火辣辣地疼。

“不该问?的别问?。”

房外响起三声叩门?声,他翻身下床,穿上外衫,去了书房。

这些日子他虽一直未出府门,但耳聪目明,府中?陈门?客收到消息后,立刻报了过来。

“尚书,江南那边的按察使扛不住了,周世达下去后,明察暗访,弄得人人是苦不堪言,递了信上来,想请尚书疏通疏通,再这么闹下去,纸实在包不住火了。”

崔钟林面色如铁,“搜刮金银,花楼买醉的时候怎么不说难處了!都?是属貔貅的,只知道进,不肯往外掏一个字儿!“

”还有脸写信来威胁本官!”

“尚书息怒。”

崔钟林稍稍收敛精神,太子?爷面上亲和,当初处处维护,为?他说话,实则背地里藏奸,他以为?自己不知道吗?!

不过二十五六的年?轻娃娃,手段伎俩还是嫩啊,他以为光凭一个周世达能成事!

当我三十年?的户部尚书是白当的?!

“吩咐下去,若姓周的软硬不吃,就都?别吃了,赶紧送他上路。”崔钟林道。

“这,”门?客道,“毕竟是御赐的官员,不到数月就客死?异乡,恐怕陛下那会?起疑心。”

崔钟林面色冷辣,“陛下对?我早就起了疑心,也不多这一桩。”

何况,他早有筹谋,眼见陛下是靠不上了,他得给自己另寻一枚护身符。

他招来嬷嬷垂问?:“近日昭然在做什么?可有出门??”

嬷嬷回道:“小姐自从宫中?回来后,就一直在自己院子?里,听闻晚间收到了一封宴请单子?,是陆小侯爷派人送来的。”

在摇曳的烛光下,崔钟林脸上深深浅浅的沟壑愈发?明显,显现出些阴谋算计的奸诈模样。

吩咐道,“下去安排吧,务必要周全。”

“是。”嬷嬷领命而去。

坤宁宫中?,琉璃灯亮,一室静谧。

“母后不要再为?儿臣安排内帷之事了。”

太子?身着?月白色宽袖长衫,头戴掐絲错镂金冠,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庞清清淡淡,仿佛毫无人伦欲望,身心皆已许国的清冷姿态。

皇后坐于?上首,卸了钗环妆容,素净而柔和,长发?披肩,看起来不似国母,而更像一个寻常母亲。

她?原本以为?自己对?这个儿子?,算得上是知之甚深。

直到那日云棠找上门?来,才惊觉,这戏都?唱到她?头上来了。

当年?,该守国门?的天子?仓皇南迁,留下他们母子?镇守京师,多少个担惊受怕的日日夜夜,两人守望相助着?走过来。

太子?虽年?幼,却足智多谋、镇静果决,生生用数千骑兵拖住了敌军破城攻势,将这一副战火焦灼的土地给扛了起来。

那时候的太子?与如今坐在下首的太子?,皇后仔细地瞧着?,是同一个人吗?

“那日夜间,也是这里,你对?母后说的话都?是假的?”

太子?自知理?亏,言辞诚恳:“母后,当日阿棠危在旦夕。”

“儿子?对?她?的倾慕之意,早已有之,望母后垂,能与儿子?共进退。”

皇后久久未有言語,瞧着?太子?颔首喝茶的模样,他话说得软和,意思却强硬。

“你在我这演一出兵不厌诈,云棠在她?母妃前豁命唱空城计,你们俩真是...真是...”

皇后娘娘一时都?找不出个词来形容他俩。

太子?殿下放下茶盏,眸光清浅,唇角弯弯,掷地有声,落下两字。

“般配。”

皇后闻言,气出一声冷笑,“混账!你想要,人家不愿意!”

“如今不愿意,总有一天会?愿意。”

“怎么,难不成你还要这样和她?耗着??难不成日后还想娶她?当皇后?上至百官、下至万民,谁不知道她?是公主?!你别忘了,当年?迎她?回宫是多大?的阵仗,陛下不仅大?赦天下,还免了一成赋税!”

“莫说你还没登基,就算登基为?帝,也难堵天下悠悠众口!宗庙、礼法也不会?允许你胡乱施为?!”

“这条路,你走不下去。”

皇后这番话点中?了要害,见太子?沉默,又下一刀。

“更何况,她?是沈貴妃的女儿,就算你能为?她?改头换面,沈贵妃和淮王焉能容你,上好的把柄送上门?,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一个乱|伦的太子?,岂堪托付江山宗庙!”

殿中?烛影晃动?,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掩于?宽袖当中?,不自觉地收紧。

若非顾忌着?这些,他又何须隐忍到如今才叫破这关系。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他和阿棠原本就是这样的关系,却生生被这些俗务、奸人所阻挡。

“这些话,我知道即便我不说,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如今摆在你面前的,不是江山美人二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