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视一圈,没看到小侯爷身影,便循着记忆,一路避着人,往他住的静勉院走。
可巧,正好瞧见?新郎官儿抱着一坛子酒从长?廊那?头行来,她笑着快走几步。
“小侯爷,怎么这么快就把?自己嫁出去啦,”云棠拉下?兜帽,一雙明眸点满笑意,“竟然是你先喝上这坛女儿红啊。”
陸思明怔在原地,眼神反复在云棠与女儿红之间横跳,带些试探般问?。
“这坛女儿红是哪年?埋下?的?”
许久未见?,这人看着是傻了不成,“我刚进宫那?年?,不是我们一块埋在东宫的吗?”
陆思明胸中涌起一股热流,眼中几乎要泛出泪来,“你终于想起来了!”
什么叫终于想起来?她什么时候忘记了?
小侯爷没给她思考的时间,拉着人快步进到殿内,又将一众宫人都?挥退出去,带着她走到里间。
床榻上端坐着新嫁娘,云棠奔了过去伏在她膝上,“华姐姐,”顿了顿,又唤道,“姐姐。”
“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第一次见?你时就说,这个姐姐我见?过,格外喜欢。”
沈栩华妆容明艳,雙眼垂泪,摸着她的脸,一声声唤她,阿棠。
看得旁边的小侯爷,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拿着衣袖擦眼睛。
云棠抬手给她擦眼泪,“你们都?哭什么,大难不死,我们姐妹可以重逢,是喜事,再说今日是你们大喜的日子,合该高兴才?是。”
“这话正是。”沈栩华扶起妹妹,坐在身旁。
小侯爷搬了只绣墩,坐在榻边,问?她何时醒的,又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云棠瞧着一身大红喜服的两人,颇有些难为情地摸了摸鼻子。
“那?个...都?说人生三大乐事,洞房花烛算小登科,你们俩这新婚夜,能不能往后挪一日?”
“我打算今晚就走,立刻就走。”
小侯爷闻言,立刻起身走到窗外瞧了瞧外头,“今日喜宴,人多眼杂,是个好机会。”
沈栩华抓着妹妹的手,关?切地连声问?:“你要去哪里?身体都?好了吗?”
小侯爷亦是道:“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事,你都?知道吗?”
云棠想起太?子说的那?句認账不認账的话,就一点都?不想知道,有什么账好认,反正她不知道,通通不认。
“既然已经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云棠拢了拢衣领,“我想回江南,太?子要把?我关?在宫里,还说过了年?就要跟我成婚,我得赶紧走。”
这两日夜间,太?子好似疯魔了一般,夜夜拉着她在寝榻上在打架。
那?雙英挺的眉眼,看向她时,有时冷静,有时猩红,捉摸不透他到底是清醒还是发疯。
她日夜颠倒,晚上不睡也就罢了,太?子也跟着她熬鹰,昨晚后边她没招都?开始装睡了,他还不满足,还要搂着她,磋磨她。
这东宫,她着实不能再回去,其他事情都?可徐徐图之。
瞧着他昨晚后边的疯劲儿,若再不走,今晚回去恐怕就要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她不愿意两人的关?系走到那?个境地。
即便两人没有血缘羁绊,即便她总是用最锋利的话去刺他的心,但在心底她始终认为,他们是兄妹。
是她爱恨交织的兄长?,他们不该如?此。
小侯爷见?她沉默,话不用多说,拍了拍她的肩膀,“我送你走。”
云棠歪头笑了下?,压下?眼底的涩意,握着姐姐的手,“姐姐今日若不是嫁小侯爷,我就将你一道抢走,随我下?江南去。”
小侯爷立刻不乐意了,“我和华儿已经拜过高堂,她已经进了我陆家的门,你少动点歪心思。”
沈栩华心中仍旧惶惶,不理会两人的插科打诨,正色道:“你着人去探听殿下?现在何处,还有,还有大哥。”
“好,我亲自去,”小侯爷想了想道,“这个时辰,城门已关?,没有上官腰牌是出不去的,但是西华门驻兵首领昔年?是大哥的左前锋,若是拿上大哥的腰牌,说有要紧军务需出京,想来管用。”
陆思重几次三番警告过思明,不可掺和在太?子和云棠之间,若被他知晓,此事定?然办不成。
沈栩华神色颇有些凝重,唯恐思明这事办毛糙了,反而?打草惊蛇。
“放心,我大哥带兵打仗一流,但那?酒量,就是一杯倒,我灌上他几杯,準保能成。”
小侯爷信心满满地出去。
沈栩华不如?他乐观,愁眉不展。
云棠跟小侯爷一个路数,天性乐观,兼之她又好赌,心态一向放得很平。
她扯了扯沈栩华的绣服,有些稚气有些撒娇地一声声叫着:“姐姐,姐姐。”
沈栩华摸了摸她的头,自己心绪不宁反,却而?安慰起她来,“别?担心,会顺利的。”
“等你到了江南,安顿好后,要给我们报个平安。”沈栩华语带哽咽,转念又道,“还是莫要联络 ,太?子不会善罢甘休,若被他寻到蛛丝马迹,反而?不好。”
“往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衣食住行,样?样?要当心,对旁人,更是要多几分戒心。”
她一样?一样?嘱咐,说到最后,鲜红的衣襟已经湿了一大片。
云棠亦是泪流满面,曾经她向母妃寻求一点真?挚、纯粹的爱,可惜结果惨烈。
大难一场,必有后福,没有母亲,但是有姐姐,只是两人刚相认,却又马上要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