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本人正端着一个盘子朝她走来,而他落在墙上的影子却在手舞足蹈,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
这是在干嘛?难道自己注射麻药眼花了?吴燕归又看向医生,她终于看清楚,医生手中的托盘里,放着酒壶和酒杯。她闻到了那混合着腐败气息的甜味,像是来自地底最深处。
似乎是意识到了吴燕归目光的游移,医生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再回头看向吴燕归,语带笑意:“我这影子是挺不老实的。”
说着,他将那酒杯斟满,放到吴燕归嘴边:“请神祖饮酒,赐福。”
那股恶心的味道顷刻间冲得吴燕归头晕眼花,她想要挣扎,却没有力气。手术室里的护士们纷纷围上来,按住了她的手脚。
“还是要相信现代医学,果然是要打了麻药才老实。”医生一手用力掰开吴燕归的下巴,另一只手拿着酒杯。她用尽全力咬紧牙关,然而,还是有一些液体漫入了她的口腔、鼻腔。
吴燕归只觉得自己四肢百骸都被一股难以名状的冰冷冲刷而过,她逼出自己身上最后一点力气,抄起旁边的一把手术刀,捅向了那个医生。
然而,被打过麻药的四肢绵软无力,那把锋利的刀最后只是轻轻地划断医生脸上的口罩带子,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周桓?”吴燕归感觉自己的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但是周桓听清了她的声音,愉快地笑了起来。
吴燕归以前经常在周桓眼里看到这样的笑意,但是如今这个笑容,带着令她不寒而栗的恶意。
她看见那张熟悉的脸笑着说:“错了,我叫周永泽。周桓,在那里呢。”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影子。
吴燕归视线模糊,却在模糊中看清了那个墙上的影子。
原来那不是手舞足蹈,是周桓让她快逃。
吓死我了(?Д`)
啊啊啊啊啊,惊悚!
泥屋子不吓人,原来吓人的在后面!
恭喜??????进入决赛!
既然进入了决赛,快更新文庆祝庆祝。
更了两章(一周……)请看
49.深渊守洹者
周永泽是周桓的本名。
吴燕归想起了孙女士说过的话:“那孩子,原本狗憎人嫌的,自从起了个新名字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此时,周永泽手里的酒杯已见了底,吴燕归身体里的凉意顷刻间变成了难以言表的燥热,身体里的每一根毛细血管都像是被融化又被重新浇铸了一遍。
“你把周桓怎么了?”说话时气息经流喉管带来了难以忍受的剧痛,她强撑问完了这句话后,觉得眼前一黑。
“他霸占我身体那么多年,这几年我只是让他当我的影子,我算够客气了。”吴燕归在模糊的视线里看清了周永泽脸上的恨意。
关于周桓改名的故事,大家只当个稀奇事儿说,孙女士还说,当时吴燕归闹着要改名时,她还想着去找那个大师呢。
但是都说三岁看老,本性难移,这世间哪里有换个名字就换性格的好事呢?除非,周桓和周永泽一直都是两个人。
“他和你的关系……”
“你瞧瞧,这都漏了多少出来。”周永泽托起吴燕归的下巴,捻起一滴液体,抵在吴燕归的嘴唇上,轻柔地摩挲着:“这可是你大伯母学生的心头血呢,别浪费了。”
液体浸润了吴燕归的双唇,痛苦从身体蔓延到灵魂上。
这种痛苦并不能用任何一种已知的语言来形容。吴燕归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粉碎的纸张,被打碎的泥偶,被暴力扯开的毛线团。她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极为刺眼的强光,然后,一个黑影扑了上来。
眼前一片黑暗,痛苦消失了。
吴燕归看见自己躺在一张泥台上,泥台正中心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缓慢转动着。
她现在在哪?
“小燕儿,是我。”是周桓的声音,“你现在在影子里。”
“你……”她想问你怎样了,这一切又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她刚刚经历了剧烈的疼痛,此时意识模糊,只能说出一些破碎的词语。周桓却能明白她没有问出口的问题,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也会在这个影子里。我当时,只是下意识地想去救你而已。”
“那我……”
“你别怕,你既然在我的影子里,我就会保护你。我把你送出这间屋子。”这个声音十几年来曾无数次哄她开心。
影子周桓开始慢慢拉长,吴燕归的知觉随着影子,蔓延到了手术室外面。她才发现,蓝天、白云、手术室,都是幻觉,外头的月亮正低低挂在天空的一角。手术室只是土屋子的一部份,而大伯一家三口像是三袋子货物一样被人堆在土屋子的一个角落里。
从外头看,吴燕归才发现,这间土屋子从里到外都写满了甲骨文,上面全是祭祀仪式上用来沟通的咒语:
“耳听虚渊,目窥玄瞳。骨刻星霜,血染青铜。考承天命,祀续无穷。洹渊昭昭,永镇厥躬。”
其中,“洹”字的数量远超其他字,十个“洹”字才有一个其他别的字。“洹”字有大有小,那大大小小的漩涡,像是无数个深渊之眼,凝视着吴燕归。
吴燕归还没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能看懂这些如鬼画符一般的甲骨文时,这些漩涡突然以同样的速率旋转起来,只一瞬,她的视线中又只有周永泽了,他的手指头正抵在她的嘴唇上,甚至那个“了”字的尾音还没有消失。
难道,刚刚那一切,都是自己因为太痛而产生的幻觉吗?
墙上,影子周桓正在努力地朝她靠过来,像是在提醒她,那一切是真实发生的。
周永泽根本懒得去管影子的变化。他只是“啧”了一声,道:“怎么漩涡转得那么慢?是不是心头血没喝够?”说着,他比了个手势,那群医护人员在她面前齐刷刷地跪下,嘴里高喊:“请神祖赐我们新生。”
他抬手,随意地拿起一把手术刀,扔到那群人面前:“自己来一个吧。”
那群人如抢食的流浪狗一般扑向那把手术刀,吴燕归还没反应过来他们想做什么,骚动就结束了。抢到刀的胜利者是一个男人,他膝行至吴燕归面前,将刀捅进了自己的心窝子,然后抽搐着倒下。
血从男人心口的伤口中喷涌而出,顷刻染红了身下的那一片泥土。染红的土地开始蠕动,像是大口饮用着鲜血的野兽。
一个人怎么能有那么多血,那血几乎要淹没了整间房子。吴燕归满眼都是红色无止尽的红色,她觉得自己快被那片红色吞没了。麻药还是起了作用,她想尖叫,想呕吐,却没有任何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