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三人皆看向太夫人。

太夫人慢声道:“我也不阻拦你将阿筝嫁给那姓王的小子,只是从明儿起,咱国公府三房分家吧,阿筝行为不检点,以后莫连累了府里其他姐妹说亲。再一个,以后二房辉煌腾达了,大房和三房也不会去沾你们的光,若是将来二房……出了啥事,也别连累了大房和三房才好。”

话一落,三人大惊失色,裴子绥尤甚,他“扑通”一声跪在太夫人身前:“母亲这话可折煞儿子了,分家万万不可!若是分家岂不是要让京都人笑话,儿子是连头也抬不起来的,大哥也不会应的,您可莫听这蠢妇的话!”

裴子绥和远在西北边疆的裴子允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三房裴子衍与他们虽无血缘关系,但兄弟三人感情一向深厚。

其中大房是最为有出息的,大哥裴子允也不忘时时扶持二房和三房,裴子绥和裴子衍更是敬重这位大哥。

且国公府百年勋贵,一直屹立不倒,这与国公府的家训有关,父母健在从无分家一说,裴家人从来都是同舟共济,共同进退才能有今天的荣华加身。

李氏一听分家,也是吓到了,这怎么行?

国公府的爵位是大房的,二房一直靠着大房的余荫才能过得体面,二老爷如今是户部正三品官员,但他政绩一般,也不屑钻营,想要更进一步也是难了,若分了家,二房到时也就是一普通的勋贵而已。

想到这,她忙跪了下来,战战兢兢道:“母亲息怒!是儿媳愚笨,此事还请母亲作主!”

一旁的裴潇也忍不住喊了声:“祖母……”

太夫人半晌没有说话,她出身皇族,没人比她更明白权谋斗争的残酷,她年龄是大了,但还没头昏眼花,她的长孙避无可避地卷入了朝堂风云,他在前方负弩前驱,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拖他的后腿,拖国公府的后腿!

想到这,她对着面前的儿子儿媳道:“阿筝是我的亲孙女,我如何能真不管她,其他的事,我会让阿湛去处理,你们也不用操心,至于阿筝,明日起就送进宫去吧,让赵嬷嬷去管她,不狠磨她的性子,让她吃些苦头,她是不会改的,什么时候言行举止规范了,不犯口舌之业了,什么时候再回来吧。”

这已是极好的安排了。

众所周知,赵嬷嬷为人虽然严苛,但调教淑女的确有一套,再顽劣的女子落在她的手里,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而且经她调教过的贵女,说亲时也往往更受追捧些。

太夫人一锤定音,李氏虽然心疼女儿,又如何敢反驳,也喏喏应了。

裴筝被太夫人送进宫调教一事,裴筠和楚菡儿也知晓了,但具体是因为何事,她们也是不清楚的。

翩翩也只当不知。

但太夫人有次单独留下了翩翩,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含笑对她道:“翩翩,潇哥儿都悄悄告诉我了,这事多亏了你提醒告知,不然还不知会发生怎样严重的事。好孩子,祖母没看错你。”

说完,从自己胳膊上褪下了一个溜光水滑的翡翠镯子,一看水色就极佳,太夫人将这个镯子套在翩翩的腕子上。

翩翩如何敢收,就要退回去,太夫人压住她:“你这丫头,急什么,这就是死物,不然祖母都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话一落,又从一旁盛姑姑端着的托盘上取下一张银票,不由分说压在翩翩的手心里。

翩翩眼尖,看到了银票的额面是二百两。

她忙起身,就要拒绝。

太夫人笑道:“坐下坐下,祖母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聊表心意,见你穿戴不显,钗环素净,想来是银钱不丰,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在京都,身上没几个银子出门都困难,你好好收着,当作零花钱,平日里和筝儿阿芙逛街也不至于手短。”

如此,翩翩的私库里又多了二百两,自不消多说。

第87章 不群

那兵部侍郎之子王瑞的一只手掌被人射穿之事在京都闹得沸沸扬扬。

兵部侍郎好歹也是三品大官,其人又是左相的簇拥,整个朝廷能与之对抗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不少人都在揣测王瑞被人射伤的背后原因。

但奇怪的是,兵部侍郎一家对此事三缄其口,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样子,此事也并没有发酵开来。

其实,私底下那兵部侍郎王大人岂肯善罢甘休,他去找了左相周庸,想请他代为出头。

哪知左相周庸淡淡说道:“你可知,昨日圣人收到了一封匿名参你的折子,检举你教子无方,纵子行凶,证据确凿。你儿子前几日强撸了一民女入府中,他又携恶仆打死了这正要告官的女子父母,这事情目睹之人甚多,你还不赶紧想法子为你儿子擦屁股,竟然还想着和国公府作对?若是在有心人的指引下,以此为引,查出本相成立的花鸟使组织打着圣意的幌子搜罗民间美貌女子一事……”

说到这,周庸的眼神似含着利剑,直直射向王大人。

周庸其人,浸淫官场十余年,早就练就了一身不怒自威的气势。

王大人吓得几乎跪下来,额上沁出了冷汗:“是,是,是微臣考虑欠妥了,那逆子微臣回去定好好收拾。”

周庸又继续道:“裴家是大齐当仁不让的忠臣翘楚,圣人见了他府上的长乐大长公主,也要礼让三分,裴家的砥柱非裴湛莫属,另外,再过一个来月,叱咤倥偬西北十余年的魏国公就要班师回朝,论威名赫赫,大齐朝无有可与之并肩者。你此时让本相替你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出头?莫说裴湛射了他一只手掌,哪怕是剁了他的四肢,你也得忍着。裴湛逸辈殊伦,风采能力卓绝,本相想拉拢之,因此,现在断不可与其为敌。”

王大人喏喏称是,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退出去了。

周庸,字不群,人亦如其名,是个卓尔不群的人物。

年近四十岁的男人,眉眼竟是十分儒雅俊逸,岁月并未将他变成肚圆发疏面生横肉的油腻男子。

相反,岁月将他打磨得如醇酒般醉人,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顶级魅力。

他出身清贫,父亲是当时权贵徐家的教书先生,带着他和妹妹住在徐家角门外的两间破房子里,靠着父亲一人挣着全家人的吃喝。

打小,他便博学多闻,展示出了过人的智慧,徐尚书对他另t眼相看,直言他将来定是可造之才。

十九岁那年,他高中探花,打马游街时,说不出的少年得意,徐尚书的女儿看上了他,那女子眉眼张扬,也算美丽,他却并不喜爱。

但那有什么要紧呢?

他虽中举,若无人做靠山,也不过是在翰林熬资历,多少人在翰林熬了十几年也不过是个五品小官,他过够了那种清贫的日子。

很快他和徐尚书的女儿成了亲。

在翰林待了不到两年,在徐尚书的操作下,他就进入了工部历练,那时恰逢南边水患,他奉命前往赈灾,凭着切实有效的赈灾策略完美完成了任务。

圣人大喜,对他赞誉有加,他从一排不上号的小吏被超擢为户部五品郎中,入朝仅三载,便是五品官身,这在整个大齐朝都不多见。

有人说他沾的是徐泰山的光,但其实他本人的能力绝对毋庸置疑。

之后,一路就跟开挂似的,十余年来,他的仕途走得极其顺畅,从五品郎中,到三品侍郎,再到二品的尚书,到如今的官拜左相。

刚四十岁出头的周庸,已走至权力的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