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灿吞了口咖啡又说,“而且我觉得,你在设计上,是有天赋的。”
时绿蕉没有点头,她对设计专业的兴趣还是来自杨澜某天寄来的日记本,是杨青萍大学时写的。日记里的杨青萍跟杨澜口中温和的姐姐又不相同,她是年轻的,字里行间带着一丝俏皮。
在关于梦想的讨论里,杨青萍写自己真的不想再写论文了,她很羡慕设计院的同学,如果可以也想把脑子里的文字都挤出去,在边边角角都涂满彩色元素。
时绿蕉被这段形容触动。
所以在下学期,她多做了份兼职,选修了这门课。虽然无法跟自小就接触绘画的同学相比,但还是从中得到了很多快乐。她跟孙灿就是上课时认识的。
时绿蕉最开始并没有想要将此作为自己的职业发展方向,只是某次实践课,老师由衷地称赞点燃了她心里一直沉寂的火把,那种发自内心找到喜欢的东西的热情就席卷了她。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每天工作结束,时绿蕉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练习。与当年为了考试死记硬背一些生词时的感受不同,构思图案时她是可以在草稿纸上找到游刃有余的感觉的。
“我想想吧。”面对孙灿穷追不舍地邀请,时绿蕉还是没有忍心直接拒绝。
其实她自己也没有想明白自己真的想要做什么,心底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劝阻她,那是被压制很久的,她对某个人最隐秘的愧疚。
乔恩的话再次跳进脑海。
要面对,不要逃跑。
窗外的雨总算停了,孙灿放下杯子,忽然问,“刚好后天南城这边好像有一个设计相关的展会,咱俩一起去看看吧,离得不远,就几脚油门的功夫。”
时绿蕉视线从窗户上收回来,说好。
面对没有那么困难,何况时间是很强大的治疗师。
三年,足够很多故事翻篇。
北京的办公室里,江扬也是这么认为。他担心过分规劝会造成适得其反的后果,索性用玩笑的口吻对陈淮景说,“没准儿,还真能在展会碰到小时妹妹呢,她应该也毕业了。”
陈淮景这几年工作重心都放在了北京总部,也几乎不怎么过问南城这边的业务。江扬偶尔过来汇报工作时,总是忍不住调侃他拿得起放不下。陈淮景每次都冷着脸让他滚出去。
分个手而已,用得着这样吗。
江扬劝朋友的时候,全然忘记自己是怎么在他家里边抱着酒瓶边哭得跟个傻逼一样了。
陈淮景懒得理他。
他不想去参加展会,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抽不开身,临近年底,又是最忙的时候。
江扬离开后,陈淮景坐在办公室里,忽然有那么一瞬间放空。他很少会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这种放空的时刻并不多见。
电子日历上提醒今天是十二月十七日。
三年整。
陈淮景压在桌面的手指移开,他拨通助理的内线电话,让对方帮自己定一张飞去伦敦的机票。
时间选在了最近的第二天,只是临出发,他又反悔,突然买了去南城的机票。
展会开始当天,这场冬雨总算彻底停下。
孙灿那辆二手车还没有修好,两人打车去的展会。孙灿自己没有报名,主要还是带着参观学习的心态过来的。她微信里很多优秀的同行都在这场展会上,深度联系这些前辈也是孙灿过来的目的之一。
时绿蕉被孙灿拉着去社交,打招呼、拍照,撑了一小时终于电量告急,借着买水的功夫出来透口气。
她站在门边摁着酸痛的太阳穴,身后的玻璃窗格上落着正午时分的光线。回头的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期然落进视线中央。
那人正在应酬,身边围着一群同样西装革履的年轻人,阳光打在他的侧脸。
陈淮景正回答着一个业内新人的问题,“没有什么技巧,就是复盘和练习,当然,多关注一些国内外动向也是很有必要的。”
他声音平缓,神色也看不出一丝异常。
时绿蕉心脏忽然就不受控制,变成没有节奏的鼓点。
陈淮景察觉到她的注视,微微侧首,他目光也是浅淡的,隔着一层玻璃,停在她的脸上。
59/一生中最爱
只一眼,陈淮景的视线就就移开了。
他继续无事发生般投入进周围的交谈。
时绿蕉攥着矿泉水瓶,瓶盖上的细纹压进手掌心,有些微的痛感传过来。
她很快背过了身,给孙灿打电话说在外面咖啡店等她后就没有再进去。
陈淮景的反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内。他那样高傲的人,怎么能接受别人一再踩在他的头顶,一再放弃他。说是分开三年,但其实他们也不是一面没有见过。
去到伦敦的第二年,时绿蕉结束兼职工作回到公寓时,不期然发现门口伫立的熟悉的身影。
陈淮景颀长身影倚在墙边,走廊的感应灯迟迟没有亮起,他沉默地注视着她。
“怎么这么晚?”语气平常到他们好像只是分开了一个下午,“晚饭吃了吗?”
他走近,伸手要取走她肩膀上的书包。
时绿蕉后退着避开了。
她没有问他怎么会知道她的住址,因为知道他的能力和手段。内心深处已经封闭了很久很久,如果他没有出现,她应该就不会主动想起。
“我不打扰你,就想陪你过个生日,也不行么?”
两道视线在昏暗里相撞。
时绿蕉错开了他的目光,“楼下有一家中餐厅,我请你吃晚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