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嘉文喉结滚了下,转开眼,“嗯,你是没什么好提的,反正摔下楼梯的又不是你。”

陈伊柠噎住,刚想开口,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是王玉芬的。

她不自觉“啊”一声,终于再度想起她的酱油,举着手机起身,“我妈电话,催我的酱油呢。”她边说着边往外走,“不早了,你也快点回吧,拜拜。”

何嘉文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好半晌,忽然抬手胡乱抓了几下头发,他想,酒果然是害人的东西。

但下一秒,他又把这害人的东西一饮而尽。

何嘉文吹了一会儿凉风,把空的啤酒罐装进袋子里,起身离开时,看见了他旁边的长椅上,一瓶酱油静静立在那儿。

他定定望了几秒,陈伊柠临走前是记得这东西的吧?

何嘉文望进夜色里,又转过头,随手拿起,离开了公园。

赚了瓶酱油,也挺好的。

损失了一瓶酱油的陈伊柠,刚进家门,迎面就撞上了王玉芬,“你再不回来,我都要叫你爸找人开喇叭了。”

“我不是碰见一诺了嘛,聊了会儿天。”陈伊柠脸不红心不跳,往客厅里走。

“哎,”王玉芬叫住她,“酱油呢?”

陈伊柠哦一声,突然停住,低头看自己的手,只有手机。

王玉芬看她,她慢了两秒答,“我好像落小卖部了。”

“……”

这晚陈伊柠坐在书桌前,久违地打开了招聘软件。

她原本想着在这小厂子过渡个一年半载的,现在看来形势不容乐观,似乎随时都会倒闭的样子,还是先防患于未然吧?

她划了几屏,老本行她是不愿意再考虑了,除此之外,兼职似乎比全职更吸引她。

陈伊柠叹了一口气,倏地想起何嘉文,也没想其他,只是在想以后她要是当了老板,一定不能在员工面前卖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何妈妈慷慨激昂的骂战,直播间这几天的观看人数涨了不少,也算是因祸得福。

只是陈伊柠没怎么管直播间的事了,她刚给新设计的袜子写好页面文案,拍了特写图,也拍了场景图,但上脚图让她犯了难,她没那个勇气在直播间摆拍,于是把道具、白板什么的搬回办公室,腾了个角落布置,试来试去,光线还是太差,又去找何妈妈帮忙找了台灯凑数。

她想,新媒体运营做到她份上,也是够够的了,又是拍摄,又是当模特,还给修图,而且何妈妈突发奇想,还注册了个账号,要她也帮忙拍一拍视频,她上班时间排得满满当当,摸鱼的时间都少。

拍过八期“60 后袜厂老板娘的一天”,他们这个草台子运营部还健在,还有半个月快过年,陈伊柠暂时停下了每天浏览招聘软件的动作,她想撑过这个春节应该是没问题的,毕竟何嘉文在厂里打包发货的时间肉眼可见变长了。

说来也奇怪,何嘉文外出的时间少了,但他俩碰面的时间却没有因此变多。

不过陈伊柠觉得庆幸,因为那晚何嘉文说错话之后,他俩再见面多少是有点尴尬,连何子铭都看出点端倪,现在这样眼不见心不烦,也挺好的。

腊月二十三,袜厂开始放春节假,但他们直播的还没能停,越是到年关,直播越是不能停,要命的是,她还得攒攒视频,定时到放假的时候发。

熬到二十六这天,陈伊柠拍最后一条春节拜年祝福的视频,回到办公室坐等下班。

何子铭还没接播,问她过年什么安排。

陈伊柠还没想好,本来是想着和王一诺来个短途旅游的,结果慢了一步,她已经订好和她妈去海南的机票。

她也蛮想趁假期带她爸妈出去旅游的,躲个清净,可惜这是不可能的,小节她爸妈都不敢怠慢,更何况是大节。

其实跟神明请个假也没事的吧?然而她是没法说服他们的。

今年她哥带老婆孩子回来过年,大概更是没法清净了。

陈伊柠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估计就是走亲戚吧。”再就是参加同学聚会。

何子铭刚要说话,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是何嘉文。

陈伊柠眼尖,还看见了他手上的红包,她微扬了下眉,居然有红包?

转念又唾弃起自己没出息,都没年终奖了,不得给个红包意思下吗?

何嘉文也干脆,直接递了红包来,“今年辛苦了,明年继续加油。”

陈伊柠对何嘉文露出了一个发自肺腑的、真心实意的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何嘉文像是多看了她两眼,不过这事转瞬就被她抛到脑后,因为何嘉文走后,何子铭问起她红包金额。

她看了一眼又重新封上,“一样。”

事实是,她比何子铭多了两百,陈伊柠猜是因为她工作年限久。

但严格来说,在这运营部里,何子铭的工龄可比她久。

屏幕时间跳到 19 点整,陈伊柠关了电脑出办公室,何嘉文站在院子里,只穿了单衣,手里握着塑胶水管冲洗墙面,曲起的手肘,袖子被打湿,线条连成一道山脊,她多看了两眼。

礼尚往来而已。

多看的这两眼,何嘉文也注意到了,他看她,“有事?”

“也没什么,就是谢谢你的红包。”

何嘉文嗯一声,这红包其实是他妈妈准备的,他转个手而已。

“那提前祝你新年快乐了,”陈伊柠很认真地给他拜早年,“明年见。”

“你这年拜得有点早吧?”何嘉文睨她一眼,“可能明天又见面了。”

陈伊柠很快反驳,“没有这个可能性。”

“说不定得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