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头看着南嘉,见他上手解她衣服扣子,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衬衣被扯下肩膀,露出里面的短袖,她才想起来捂住胸口。

她耳根泛红,瞪着他道:“你、你干嘛?”

南嘉嘴角噙着笑,没理会她的挣扎,悠悠拿过一个没见过的药盒,卷起她的衬衣袖子,又解下她那些手串,袒露出胳膊上或深或浅的疤痕。

“别动。”他半跪在她面前,将药膏一点点抹在她手臂上。

阿茗想,原来他记得白天被学生撞见的那一幕。她抿着唇,盯着他的动作,好一会才小声说:“你提前说一声嘛。”

南嘉头也没抬:“你刚看起来不是挺期待的。”

阿茗不轻不重踢了他一脚,被他压住腿拉过胳膊,警告不准乱动,她才乖乖由他处置。

安静的夜晚,房里只开了一盏温黄小灯,窗外有清风卷进来。

冰凉的触感在胳膊上弥漫开,那些痕迹被药膏覆盖着,好像真的变浅了一样。

从上臂到腕骨摸索下来,南嘉的视线最后落在阿茗手腕处。秦珩告诉他,阿茗当时伤口很深,伤到了神经,肌腱和血管也是重新缝合的,手术后做了五个月的康复训练。直到现在,他还会看到她每日习惯性在练习。

他指腹轻触那道疤痕,药膏一点点推开,他想到她将刀刃插入皮肉的画面,心头发紧,哑声问:“痛不痛?”

阿茗身体微微一颤:“不记得了。”

南嘉手指收拢,指节发白。他仰起头,抬眼看她。碎发挡住了眼底的复杂情绪,可清晰的疼惜,却让阿茗没来由发酸发涩。

他有力的手掌裹住她的手,分开她的五指,与她缠在一起。他把合拢的十指放在唇边,轻声喊她名字:

“阿茗。”

“嗯。”

“我们不要这些印记了,好不好?”

在今天之前,阿茗没想过处理这些痕迹。它们伴随她太久,是家庭的烙印,好像已经成为了生命的一部分,只是在过去的三年,添了很多新痕,层叠、交融。

即使涂抹药膏,疤痕依旧无法完全消除,但会变浅,最终不再是人生历程遗留的伤痛。

他会陪她一起,再长大一次。

阿茗迎着南嘉的眸光,点了点头。

南嘉整理好她的衣袖,起身要拿走药膏时,被阿茗从后面轻轻拽住手。

她勾着他一根指头,将他慢慢拉回来,拉到自己面前。

阿茗低着头,目光正好停在他小腹的位置。她撩起他一截衣服衣摆,露出下腹紧实的肌肉,以及皮肤上同样留下的伤痕。台灯光线从一侧洒下,映得他身影一半沉在影里,一半是温润的光。

她用指腹蘸了药膏,以几乎同样的方式,轻轻抹过他身体上的痕迹。

她听见头顶传来他深深的屏息,那气息像压在喉咙里,按捺住情绪。她不用抬眼,都能感受到他垂眸注视她的炽热目光。

阿茗克制眼睛不乱看,只盯着手下那一小块的肌肉,即使它们也随着他呼吸小幅度起伏,让她心神不宁。

她手指停下时,南嘉主动拉高了衣服,露出更多紧绷的肌理,以及更多的伤痕。

阿茗反复对自己说,只是涂药而已,又不是没看过没摸过,但随着动作,心跳好像越来越快,周身空气的温度也变高。

直到结束,南嘉连她手都没再牵,更别提稍稍逾矩的动作,似乎两人真的只是帮彼此擦药。

阿茗被架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明明以他现在的性子,早就该亲下来了。

可他偏偏什么也没做,只是穿好衣服送她出门,闲靠在门口同她道晚安。

阿茗停在门口,手下握着门把手,迟迟没有打开。

南嘉看见女孩的背影停顿片刻,忽然转身又跑了回来。

她停在他面前,脸颊浮着一层羞赧的粉色。她眼神有点闪躲,但还是踮起脚,双手攀住他的肩。

下一秒,她温软的气息靠近,在他脸颊上飞速亲了一下。

南嘉感觉到阿茗像一阵风,贴上来又迅速飘走,一声响亮的关门声,熟透的人把自己隔进房里。

他盯着那扇微微震动的门扉,哑声失笑。

火灾平息没过多久,就是藏历三十。大家都说一定要去附近的神山转山祈福。

南嘉和琼布也打算去,不知怎么,整个小院里所有人都决定要去,好像大家都想借着这个机会,祛除沉闷的浊气。

阿茗再次回到这座和南嘉重逢的神山,他们一行人沿着山路缓缓而行,静静伫立的恢弘雪山又一次向众人敞开神迹。

巨大的经幡柱立在河谷之中,五色布幡从木杆延展出去,铺满整个蓝天。

信仰虔诚的藏人们开始低声诵经,安详宁静。

阿茗仰头,看风从高原雪山吹来,猎猎鼓动写满经文的经幡。经幡每一次被风吹动,就诵读了一遍经。

她忽然想起见过的第一座经幡柱,是初到藏地将要离开时,南嘉带她去朗嘉神山看到的。那时候孤独的天地,在日月轮转中变迁,变成清风朗朗的辽阔山川。

四野无声,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人都放下手中的珠串,念完了经,阿茗也收回目光。浮动的云影中,只有南嘉还在默默念诵。

琼布蹲在边上扔石头玩,阿茗想了想还是问出好奇:“南嘉是念的经不一样吗?为什么比别人长?”

“一样,但他要念三遍。”

在倾雍,人们每次念两遍经,一遍为自己,一遍为万物。

“他为什么要诵三遍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