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舵自己加油吧??
????我已快把睡眠进化掉了(也不是(。。)宝要早点休息啊!
四舵将自己默默挣扎一段时间??????
五十七 风云散
涛声遥远。燕偈侧身睡着。住上房的元三热心,曾差令狐勤送来收敛疮疤的珍珠粉、养血安神的茯神。修养数日,他面上的细疤已褪去大半,大似被指甲刮出的一道粉痕。而陌生的海夜,也不会漫入他的梦中,只会令他更沉地安眠。
只是不知为何,今夜气候更为潮冷。他面朝榻内侧蜷缩身体。朦胧中,一股暖意从后向他腰间环入,热融融地将他揽紧。
睡梦里警觉之心极差的剑客燕偈这才惊醒。难道海边也有翻梁上床的大耗子?与大哥三弟在山庄内夜半砸锅撂碗灭鼠的温馨场景闪回眼前,他怒喝一声,刚要夺手往腰间抓去,却听身后耗子轻声道:“公子醒了?”
他后背发冷,抑或是极度地烧烫。燕偈心知是贼,被她抱住,又惊又急又羞又恼,软手软脚全无抵抗,低声道:“你做什么!……”转念又补道:“秋隆在的,你不许……唉!”言罢将锦衾一角咬了,闭目作从容赴死之态。
小粮狞笑两声:“呵呵,我要做什么?呵呵……我要摸你的钱袋。”
说罢她立掌劈下。燕偈嘤咛一声晕睡过去。
一时财色之间,只丢了财。小粮在他身上摸寻片刻,最终在枕下找见一只主仆二人共有的瘦薄钱袋。她将几捻子碎银从燕偈打雁山下来、沿途所采的花花草草里摘出,实在不解他采几朵干瘪小花是为赠与何人。
她取了钱,跨步下榻,越过早已睡迷了的秋隆,将两只银角在月下抛耍,一径从绣窗单臂翻出,跃下高楼。
“小姐。又要走了么。”
深夜长街清寂,一人在园外披衣问道。她见小粮停步,便自门额下走出。月弯冷光下,是令狐勤疲倦的面容。
她顿了片刻,似乎自觉问得唐突,恢复一派生意人淡淡笑意:“若是临行缺什么,小姐请勿客气,尽管差我去采办。”
小粮略侧过脸,问候道:“令狐大账。”她言语未尽,转过身去正面她,嘻嘻一笑道:“说起要走,我想起来了,贵号还有一样宝物存在我这里,我竟忘记归还。”
令狐勤略为回忆,轻摇头道:“小人知道。是少东那枚梅花骰吧。小姐既然取了去,权做一样与我等交好的信物,以后再回中原时,还可……”说时,她自己亦恍惚一瞬。元三烧心之疾用尽了远洋没药,仍不见好转。不知他在北海长住,又能看见几次禖庆。
“掌柜的。”小粮却笑笑打断她,“此后,我恐怕不再回中原了。”
“所以这样的珍稀之物,还是还给你为好。”
令狐勤愣住。她见小粮从腰间新做的搭膊里取出玲珑梅花骰,将其在手掌心间翻覆赏玩。面庞凑近,骰面上的一粒红点映在她晶亮的眼瞳里。忽地,她信手上抛,紧接着曲指弹去:六面红漆便碌碌滚在令狐勤伸前接应的掌中,然后滑入她的袖口。被贼头贴身保藏了大半年,这骰子也染上奸猾气了。
“小姐。”
令狐勤仍想留她一步。自坛山而始,她与少东凭利诱与欺瞒将小粮引入险境,以盗取福手。怎知坛山内情竟险恶得非人想象,最终死伤相藉,血腥冲天,连小粮也差些成为人柴之一……于此,令狐勤心中有愧。
她在大三元看了数十年赌客来去。胜者如云败者雾散。只要有人欲,便会有拼争与纠缠,是世间不易的定理。可这异域而来的小贼,却从一开始就似乎无心得失,不计嫌仇。以至在这普通无奇的月夜,她在玩笑中便能毫无挂碍地抽身离去。
“小姐此去……”令狐勤踏前一步,犹豫道,“真没有什么所需之物吗。”
小粮目光转回,静静想了片刻,挠挠脸道:“有也有的……掌柜,你会记账,那么,一定也会写字的吧。”
鱼得立蜷睡在禖神宫正殿内。神像座前一烛豆灯,漠漠照着她大伤元气后尖瘦的面容。
座下有一高大身影坐守着,左臂搁于支起的膝上,如怒目金刚的坐姿。殿瓦上轻轻碎响,她凛然睁开双眼,单目灰白,反如恶鬼。
为鱼得立守夜者正是良故。她握持单刀站起身来,步至鱼得立身前护卫。碎响一路压至前檐,滚在大殿门口。庄重的间色帘当中,吱呀呀门启。探入一个贼头的贼脑。
良故皱眉:“是你……有甚事情出去说话。她刚刚才能睡下。”
小粮点头如捣蒜,对她连连招手。良故不知她又在泛什么坏水,一手把刀过去,身后的烛影却微微颤动。
是鱼得立悄然转醒,默默坐起。她望向小粮,笑道:“这新的护手、新的搭膊,还有擦净的蛮靴,看得出来,你定是要走了。”
小粮见她醒来,惭愧笑笑,迈步入门道:“扰了鱼局主好梦,抱歉抱歉。”
“无妨。我自仙山归来之后,丝毫不敢睡眠。一旦入睡,怪梦便侵扰不休。你打搅我,反而是好事。”鱼得立垂目。她眼下不知是阴影,亦或是梦癔所致的乌青。
良故忧心地回首看她,嘴唇欲动,似要出言安慰,却只能让自己高大的长影罩在她身侧。
“说吧。小粮。你是真来依依道别,还是想从我这里要人。”鱼得立支撑着站起身,闲语道,“眼下无烬暂无事务,你若想要她护送你回大漠,倒是好谈。只是银钱少不得。”
小粮慌促,哎哟一声,一掌拍在腰间道:“早知局主要钱,我便不把梅花骰子还回去了!不然还可向元三换个万儿八千的,好叫无烬姐姐与我一路吃香喝辣衣锦还乡呢。”
鱼得立咳笑:“穷贼,谁要你的钱。有朝一日记得请我那一顿面就是了。”她转脸向着禖神像,手用力扶住香座,背影病骨支离,“无烬大概在海港边吹风。你若劝得动她,你二人便自去罢了。”
大殿之下,烛豆微弱,几人一时因这微妙的诀别之语而静静无声。良故只想再叫鱼得立躺下歇息,便要赶客。小粮却忽问道:“鱼局主,你真舍得叫无烬姐姐陪我走?”
鱼得立凝目看着灯火:“怎谈不舍得?无烬早年与万氏决裂之后,在山外与我相识,之后便一直襄助我筹备出海等事,直到坛山大会启始……如今万了义身化飞灰,无烬的心病已去。对她而言,正是该改换天地,出去行走了。”
“她已解脱。我为她高兴。”
香烛渐渐软塌,蜡泪扑落。鱼得立伸掌去接。连缀不断的灼痛,甚至未能使她眼睫颤动。
小粮似懂非懂点头:“我不知道鱼局主与无烬姐姐有这样的厚谊。”
“不必耍嘴,我与你知会一场,也同样有江湖浪子间的深情厚谊呢。”鱼得立回首对她露齿而笑,仿佛又要跳上桌摇动赌盅,“快些去吧,滴滴嗒嗒个没完,又不是往后无处相见了。”
小粮定定看她一眼,随即笑眯眯挥手,如到街边买只大饼般,飘然闪去。只有殿门外间色帘微动,仿佛梦醒前的末尾。
“会首。不多时,天又要亮了吧。”
贼人走后,鱼得立缓缓背靠香座滑下。她痛嗽两声,摊开手心,一汪深红烛泪,顺着她掌纹溢散。
良故走去,默然跪地,生疏地将她揽抱在怀中。鱼得立木肤肤睁大双眼,手指攥抓着良故微鬈的长发。
“我会好好照顾你。”良故深深垂首,将她如幼儿般拍抚,“你只管入睡。你没有去过仙山,也不知道什么都天的往事,太平尉只是一个陌生的官名,你是北海出生长大的一个普通渔女……就将我当成你的阿祢,只管在我怀里入睡。”
鱼得立无力地闭上双眼。她连续半月都无法睡眠,只要阖眼,噩梦便在两耳风声中席卷而来。良斐的金瞳,始终如长日照彻,令她无处躲避。可当她勉强抬头看去,却又发觉良斐的目光漠空一切。真如高悬在上的天体,其中没有她的半点身影。
阿祢。可是偏偏,只有这样暴烈残酷的人,才是她真正的阿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