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叶这才回过神来:“所以,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强哥有些不好意思,他对毕然说:“恩人,我绝不是要打扰你。我是真觉得如果不回报些什么,我们家良心上过不去。

“妞妞做手术那家医院附近,花店总共也没几家。我就一家家的,拿你写下的那张卡片去问。你这张卡片,是粉色带金边,折叠的方式还跟别家不一样。我很快就找到了,总共就那么一家花店有。

“我就跟那花店老板直说了,我想找到你,想谢谢你。

“那老板一开始根本不信,以为我跟你有啥纠纷。我把手术证明都给店主看了,她才算信了。但她花店开在医院附近,每天买花的太多了,她根本想不起来买花人是谁,只帮我查了纪录。

“妞妞手术那天,你出去买花的那个点,那家店总共就卖了三束花。”

一束康乃馨、一束玫瑰,还有一束是铃兰。

只有铃兰的价格是三十九块九。

而付款人的网名,正是:

“斯鸠不是孟德”。

所有线索,终于都串到了一起。

毕然叹气:“这是我以前用过的微信名……”

那时年轻,喜欢这种弯来绕去的文字迷藏。

而现在,他只管自己叫“毕然”。

必然,不必然。

“所以,后来,是你为他点了那些外卖?” 程叶想起那些订单的截图。

“对,”强哥点头,“我找了个朋友,帮忙搜了这个网名。

“这名字少见,也没花太多心思。最后,我那朋友跟我说,在法大的论坛上找到了。

“虽说这名字出现的地儿吧,有些……”

强哥有些小心地看了看毕然,欲言又止。

我知道 我又要等一天了??

嘤嘤嘤~谢谢你的等待~么么哒!

34 是一场错误吗?

论坛有过好时光,却都已逝去。

各类手机 APP 崛起,BBS 没落了。学术交流沉底,选修介绍淹没,反倒是“某师当年评职称隐秘”“X 系系花最新恋情”这类帖子还能勉强维持热度。

可强哥那朋友借来法大账号,进了内部网络时,却撞见一片讨论,正吵得如火如荼。

那是一连串带着火药味的网暴帖子,楼主 ID 后跟着一大串的新回复。

风波中心,是曾经的校草毕然。

讨论起点,本是法大校友就业现状的讨论。

那一年的就业市场,早已红海一片。全国高校毕业生突破千万,各高校扩招后的“过剩效应”持续发酵,哲学等基础学科更是成了“就业难”的重灾区,掀掉表面光鲜,毕业生就业率早就低于平均水平。

对口岗位除了高校就走体制内,都是僧多粥少,顶尖院校硕士也得挤破头,才抢到个名额。

“读了这么多年书,最后还不是输给了现实?”

一个 ID 为“考公三次败北”的校友率先发帖,字里行间满是挫败感。

这人自称连续三年冲击选调生岗位未果,如今在律所做实习律师,月薪刚够覆盖房租。

下头有人跟贴:“别说你了。当年的毕然,多风光啊!还是不是一样完蛋!“

“你说的是法大校草,表白墙常驻嘉宾,毕然?校草不是上岸了吗?”

“嘿!法大史上最穷校草,考编上岸又怎样?一年就被单位开了。”

校草被开的八卦迅速占据了版面,一堆老用户开始“炸尸”。

“被开了?毕然?当年军训照就帅到屠版的毕然?”

“是,帅有啥用?年年都领助学金的校草,放小说里是美强惨,放现实里只能攀高枝!”

有人动情发长贴:“大学四年就是块浆糊,把阶级差异全糊掉了。等毕业了,那层早就半透的胶封才猛然一拆,有家世的闪闪发光,没背景的呢,就算校草也是一脸灰,只好硬扛……”

楼歪了,下头出现更多爆料:“校草现在确实惨,听说在师兄宿舍蹭住。”

“我作证,我有师姐干 HR,说他工作找了大半年没着落。人是帅,但是不懂变通。傻愣愣的得罪了领导……”

“上回学校附近看见个人,跟校草好像。一个包子还切开,能分两顿吃。真是他?”

立刻有毕然的昔日暗恋者和支持者反驳:

“不许造谣!”“看过他以前的辩论赛,以毕毕的才华和样貌,肯定早就风生水起!”

版面上吵得不可开交,有人痛骂功利主义盛行,有人感慨现实残酷。争吵升级,甚至牵连到哲学系的整体评价,有人翻出就业报告,更有人尖锐提问:

“没背景的普通家庭孩子,学哲学是否死路一条?”

毕业即失业,谈何理想。

大环境如沙漠跋涉,偏有人选了空中楼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