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1 / 1)

穆嫔愕然:“几十?条人命,只换来几十?两银子?”

她储嫔份例内的一套头面首饰,都不止这个价格。

苏惠很耐心地解释:“这些匪徒劫掠为生,做的是无本生意,劫来钱财便要挥霍,能剩下?几十?两银子已是不易。况且,这条路地处偏僻,会走这里的人绝大部分可以分为两种。”

“哪两种?”

“一是穷人,付不起沿路过关?资财;二是有为难之处,不便走大路的人。这两种人前者没有劫掠的价值,后者即使有价值,也未必方便下?手。所以能剩下?几十?两银子,已经不少了。”

积素的脚不自觉地开始蹭地面。

穆嫔听得脸色有些难看,神情更加嫌恶,咬着下?唇思忖片刻,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她认真问道:“今夜我们?要在这里留宿,对吧。”

这句话其实不必问。

隔着紧闭的门扉,依然可以听见门外倾盆雨声?,哗啦啦连成一片嘈杂的海,时不时夹杂着天?边雷声?轰隆隆震响,煞是可怖。

这样大的雨,又值深夜,是绝不能冒险睡在马车上的。

否则的话,这样一个明晃晃的黑店,即使景昭好奇,以苏惠的谨慎,又怎会不从旁规劝?

穆嫔说:“我看这里不太干净。那样,这位小哥,劳烦你守着其他几个;苏管事,你挑两个手脚麻利、胆子又小的人,亲眼看着他们?打扫出几间?干净客房。”

不但积素,连苏惠都是一呆。

穆嫔也愣了,犹豫不安的目光在他们?脸上飘来飘去:“不行吗?可是……难道要我们?大晚上自己动手?那要干到什么时候,还不如让他们?来,干黑店的人总该会干些活吧,不过是让他们?多?活一夜罢了。”

一共五个人,三个都是锦衣玉食的主?子,不到万不得已,哪个愿意灰头土脸亲自动手清扫?

苏惠豁然开朗:“小姐英明。”

清扫完客房,那些灰头土脸的匪徒还没来得及哭叫几声?央求饶命,就又被绑起来堵了嘴丢在一旁。

穆嫔娘娘在苏惠一个人的簇拥下?,将这狭小的黑店上上下?下?逛了一遍,仔细想了想,发觉这些匪徒留下?也没有别的活可干,反而会让她夜里提心吊胆,于是立刻翻脸不认人。

“干活太粗糙,桌角的灰都没擦干净,算了,苏管事,稍后劳烦你取来车上那一箱被褥,我亲手来布置。”

穆嫔拧着眉,忧心忡忡地道:“那些人干活指望不上,留着只怕他们?不安分……既然如此,要不就先?处置了?”

这时苏惠反而倒过来劝她:“小姐,我刚出去看了一眼,这雨下?的太大了,明日?未必能停。要是停不了,我们?一时走不得,死人不好处置,耽搁在这屋子里,怕是有些气味。”

穆嫔毕竟没有杀人的经验,全然没有想过南方天?气炎热,尸体不能久放,闻言打了个哆嗦:“那就先?捆起来,捆得严密些,千万别让人走脱了。”

这是苏惠的老本行之一,当即应声?,下?去将那些匪徒五花大绑捆得密不透风。

就算他们突然长出十只手,也别想解开绳子。

穆嫔满意地回到大堂,要去向景昭邀功。

还没等她过去,景昭先?留意到穆嫔鬼鬼祟祟站在一边探头探脑,招手叫她过来:“来,我和顾郎君说定了,再上路时,我们?一起走。”

穆嫔大惊失色:“什么?”

景昭转向裴令之,微笑?道:“接下?来一段路,还要劳烦郎君照应。”

“哪里哪里。”裴令之谦虚道,“同道是缘,相互照应罢了。”

“江宁路远,我们?姐妹从未踏足南方,有郎君这样一个熟识风土人情的同路人相伴,实在是难得的运气。”

这句话初听似无别意,但细细品味,总觉得有些意味深长。

江宁裴氏,祖籍便在江宁。

“南北千里之遥,女郎至此,必然做好了十?全准备。”裴令之垂眸浅笑?,“女郎抬举,照霜愧不敢当。”

穆嫔疑惑的目光在二人间?飘来飘去。

以她的聪慧,本能感觉对话有些深意,但她缺失的信息实在太多?,仍然懵然不解。

于是她听了半晌,发觉饿了。

景昭仍在交谈,竟还能察觉到穆嫔渴望的目光,随手将另一边的银箸推过去。

窄小灰暗的桌面上,摆满了食物和杯盏碗碟。

这些东西自然不属于黑店,而是景昭和裴令之各自的马车中备下?的点心干粮,原本是未雨绸缪用?于应急,没想到刚备好不久,就碰上大雨,正好派上了用?场。

碍于裴令之这个多?余的存在,穆嫔没好意思多?吃,只挑着一口一个的酥皮点心与糯米丸子吃了几个,稍稍填补空虚的胃。

景昭与裴令之的谈话也到了尾声?,各自都有些疲惫。

赶路本就是很耗费精气神的一件事,乘坐马车很累,言谈间?隐约打了半晌机锋,自然更累。

略吃了几口点心,二人便一前一后起身?,向着狭窄的楼梯走去。

苏惠驱使那些匪徒,收拾出了几间?屋子。但黑店的条件摆在这里,虽然不至于算作危房,但屋子不大,也并不如何干净。

这是自然,黑店雁过拔毛,有些钱的都被宰了,没钱的只求片瓦遮头,更不会挑剔干净与否。

幸亏苏惠面面俱到,裴令之主?仆更是轻车简行游学的行家,各自马车上都备有简易行装,铺上自己带来的铺盖被褥,勉强也能糊弄一晚上。

饶是如此,景昭站在屋门口,看着眼前昏暗的屋子,还是捂住了脸。

隔壁那间?房门没有关?,景昭听见裴令之在笑?,疑心他是疯了,伸手叩门:“顾郎君?”

裴令之站在屋子中间?,不知是气是笑?,积素讪讪站在一边,拼命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