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众人纷纷看向队伍中那个陌生沉默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站在队长身边,面容很?是平凡,一直非常安静。
他太过安静,以至于直到此刻,部曲们才发?觉队伍中多了个陌生人。
“别闹了别闹了。”队长板起?脸,阻止众人对小金的好奇探究,“搜完了吗?都给?我安分点!”
看见队长发?火,众人终于不敢造次,一路吵吵嚷嚷,继续向下搜去。
那名叫小金的年轻人偏过头,对队长低声说了句话,只见队长爽快地挥了挥手,神情?中甚至带着几分忌惮敬畏:“去吧,好了赶紧追上。”
小金一头扎进林间。
他走出?很?远才停,停下之后并没有立刻动?作,反而站定朝远处张望。
等?确定搜山的部曲一路远去,火光渐行渐远,他才从怀中掏出?一个哨子,用力吹响。
哨音并不尖锐,更似某种鸟叫,声音不高却?极富穿透力,随着夜风幽幽飘荡,散往远处林间。
就在小金东张西望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背后大树上,一双手从枝叶间悄无声息探了出?来。
下一秒哨声骤起?,那双手又?无声无息缩了回去。
悠长婉转、余音不绝的鸟鸣声,萦绕在这片林间。
小金站在原地,紧张不已,左顾右盼。
终于,两个身影如鬼魅般从夜色里走来,穿过那条空荡荡的山道石阶,行走时带起?片片枝杈藤蔓,发?出?簌簌的响声。
随着时间流逝,山林间的雾气终于渐渐淡薄。又?一阵夜风吹来,短暂驱散了眼前朦胧的薄雾。
天边那轮时隐时现的弯月,终于抓住机会,将皎洁的月光投落向大地,映在那二人身上,映出?帷帽轻飘的白纱,与?积素年轻轻快的脸。
正逢小金转过头来,先是本能地一惊,旋即辨认出?积素面容,急急迎过去,喜悦道:“您来了,这位是?”
积素显然没有介绍的意思:“你不用管,你怎么?有机会到这里来?”
小金说:“沈氏答应搜山,但人手不够,王四爷也?担心沈氏搜山不细致,或是从中隐瞒,所以把城中部曲分了些过来协助沈氏搜山。”
王四爷就是王珗。
积素恍然:“怪不得。”
他单刀直入:“为什么?要搜山,据说王家在山上发?现了东西,是真是假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小金身后那棵大树掩映的枝叶里,有两双眼睛无声对望,交换目光。
小金浑然不知,只紧张咽了口唾沫:“是真的。”
他提心吊胆望了一眼四周,仿佛担心山林深处会跳出?一头青面獠牙的妖鬼:“是……是一把手指头,人的手指头,上面还戴着戒指。”
第30章 狐妖(七) 另类的深情对视。
一把, 手指头?。
这两个词语分开来?看寻常无奇,然而连在一起,却有?种令人发寒的森冷。
呜
树林里的夜风拂过石阶, 拂过林间对谈的三?人, 也拂过茂密树冠里隐藏的两双眼睛,仿佛都被这简短的一句话染上了黏腻森寒的血气。
呜
山腰处那座彻夜灯火通明的桃花别业中,外?院正厅传来?极为激烈的争吵声。几名穿着?打扮十分富贵,因长期服散纵欲而面色青白的青年人争执不休。
越过外?院异常显眼的高墙,内院中处处锦绣、遍地?绮罗, 却遍地?是化不开的怪异气息, 令人作呕。
高墙下,一名身姿窈窕的女人裹着?一袭轻纱,正在轻轻掩面哭泣, 指缝间流下两行淡红的泪水。
呜
王九娘披着?夜风快步推门而入, 目光触及站在角落的罗帷时,先愣了片刻,然后才想起这是她兄长王七郎的通房侍妾。
她不再多看, 只急急转头?望向上方?王珗:“父亲,兄长的下落是不是有?了?”
王珗坐在椅中,神情疲惫,仿佛一夕之间衰老了二十岁。原本世?家风度消失殆尽,眼珠泛红脸色泛青,半晌才疲惫地?抹了把脸:“你小小孩子, 不要过问这些, 回去陪着?你母亲,外?边的事?父亲来?处理。回去吧,听话。”
甚至不需要王珗作答, 王九娘看清父亲这幅尊容,嘴唇先剧烈颤抖起来?,心惊胆战道:“兄长他……他是不是……”
“九娘。”王珗加重声调。
放在往日王九娘或许会低头?领命,但今天事?关她的同胞兄长王七郎就算再不着?调,到底和?她一母同胞,二人感情不能说特别深厚,但关键时刻自?然还是盼着?对方?安然无恙。
“父亲。”王九娘几乎要哭出来?了,“母亲整整一天都在为兄长担忧,方?才女儿将?她的补药换做安神药,这才让母亲歇下。身为子女,不能为父母解忧;身为幼妹,只能徒自?担忧兄长,这叫女儿怎么熬呢?”
她劈手一指罗帷:“父亲大张旗鼓遣出许多部曲,连她都叫来?了,难道不是有?了兄长下落,何苦要瞒着?女儿呢?”
的确,身为父亲,王珗只要还在意声誉,就不能也不应该同儿子的通房侍妾产生任何直接联系。
审讯问话派侍从去做即可,而今他顾不得避嫌找来?罗帷,一定是有?事?必须要向罗帷当面确认。
王九娘不安地?望着?父亲,再度确认:“是不是有?消息了?”
王珗嘴唇动了动,不忍道:“九娘,听话,这些事?不该你知道。”
王九娘一整天积蓄的辛苦委屈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父亲,女儿还没有?出阁,父亲就把女儿看做外?姓人了吗?竟连一句话都不能问,连自?己亲兄长的安危都不能知晓吗?”
室内骤然安静,连房门外?匆匆赶来?的部曲都止住脚步,不敢叩门,只有?王九娘委屈的哭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