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她情不自禁地惊叹一声,“这些‘土特?产’,可不像地里挖出来的。”
那口匣子只有女?子小?臂长?短,乍一看?确实能?装进去一棵白菜,但打开之后,光晕外溢,莹然生光
“还真是白菜。”裴令之眉梢微挑,看?向匣中那棵触手柔润的羊脂玉白菜,“你的晚膳,拿走吧。”
穆嫔闻言愕然,反手一指自己:“给我?”
裴令之不疾不徐,眼?也不抬,饶有兴趣地参观另一只匣子里的土特?产去了:“奇物共赏,见者有份。”
白菜与白菜的身价亦有参差,穆嫔不喜欢切一切下锅的白菜,对面前这棵却很喜欢。
她眨眨眼?:“那妾多谢殿下。”
所谓‘土特?产’,穆嫔从前也没少见过?。她曾经?是东宫唯一的女?眷,代掌宫务风光无限,想要讨好她的人不在少数。
只是穆嫔心里自有分寸,拿不准能?不能?收的从来不碰,只有得到景昭默许,才会留下。
若放在往常,这样贵重的礼物,即使在宫里也不是随便能?找来的珍品,穆嫔再喜欢也不敢随意收下。但见裴令之视若寻常,随随便便就分给了她,心里明白这必然是太女?的意思,将白菜匣子一合,跟过?去参观其余土特?产。
匣子一个?一个?看?过?去,穆嫔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
她见惯珍奇富贵,能?辨别?出匣中物品的价值,正因如此,才更觉心头发紧。
这等珍品,早已远远超出了寻常献礼的价值。会献这样贵重的礼物,所求之事必然极其重大。
穆嫔情不自禁地朝裴令之看?去。
裴令之视若无睹,径直打开了最后一口匣子。
然后他极轻地嗯了一声,似是惊讶。
匣子里盛满金玉。
固然珍贵,可对于生长?在堆金积玉地里的贵胄来说,金玉恰恰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送这么一匣子纯然的金玉过?来,尤其是以下献上,是送礼的大忌,不但显得轻佻,更有轻慢之嫌还不如今天不来呢。
穆嫔跟着过?来,皱眉疑惑:“这是谁的?”
裴令之若有所思,黛眉微挑,柔声道:“真好玩。”
然后他答道:“赵国公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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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公夫人。”
晚间?风凉,景昭靠在窗前,意味不明地一笑:“赵国公府的这滩浑水,现在算是被翻到面上来了。”
燕女?官正半跪着替景昭揉按肩背,闻言道:“奴婢虽然不常出宫,却也听说过?赵国公府这笔烂账,难怪赵国公夫人会忍耐不住。”
赵国公晚年昏聩,偏爱侍妾,国公夫人可以忍耐。但赵国公如果?因为?婢妾之子意图损害她儿女?的利益,甚至于连累她儿女?的前程,国公夫人就无论如何不能?继续忍耐了。恐怕她心中怒火如烧如沸,恨不得拖着赵国公一同去死。
“我听说过?赵国公的英名。”裴令之不无唏嘘地道,“当年亦是圣上麾下猛将,立下赫赫战功,却临到晚年失去理智,酿成家族之祸。”
“有些人能?成事,不是因为?他本来就有脑子。”
景昭轻描淡写丢下这么一句话,然后问:“今天穆嫔表现如何?”
裴令之立刻给予充分肯定。
景昭说:“我就说穆嫔最擅长?干这个?。”
裴令之:“……”
鱼女?官带人拎着食盒进来,袅袅香气扑鼻而来,是青荷鱼圆羹、芙蓉鸡丝粥,另配八道小?菜,还有金银甜糕、如意素饼两样点心。
菜品非常简薄,甚至可说寒酸,但式样非常精细。
有孕之后开始,景昭入口的茶水饮食,全?都由鱼、燕二位女?官亲自检验。菜品从洗到切再到下锅装碟,每一步都必须有五个?以上宫人同时在旁监督,可谓谨慎到了极致。
景昭照旧每道菜尝一口,宣布吃饱了。
“怎么样?”裴令之问。
景昭随意道:“平平无奇。”
瞥一眼?裴令之的神色,她终于撑不住笑了出来:“怎么啦般般大厨,厨艺没有得到肯定所以信心受挫了?”
“其实很好吃的。”景昭诚恳道,“鱼圆羹是你煮的对不对,清新有余,入口回甘,远胜其他,你看?我比平时多喝了好几口呢。”
一声轻叹,裴令之掩面摇了摇头。
鱼女?官凑到景昭耳边:“殿下错了,芙蓉鸡丝粥才是。”
景昭:“……”话说早了。
或许是因为?凡事力?求做好,第二天一早景昭醒来,发现裴令之不在。
招来宫人询问,宫人说太女?妃寅时就起身,到厨房去了。
皇太女?自幼接受教导,身份尊贵的人不应该调弄这些琐事,所谓君子远庖厨,其实套用在一切贵人的身上都适用。
闲来调弄茶点聊作解颐也好,病榻前亲自煎药煮羹展示孝心也好,那终究只是为?了妆点声名与德行?。按照景昭的本心,她是不赞同深入钻研此道的。
但听说裴令之这样做,她却全?然没有反对的意思:“太女?妃有心了,你们仔细些,别?让他伤了自己。”
鱼女?官是何等灵透的人,一见景昭神情,立刻大肆称赞:“太女?妃对殿下真是再上心不过?了,庖厨也肯事必躬亲,一应琐事无微不至,教奴婢们看?着都挑不出丝毫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