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自己的头发。
她无声吸了口气,下一刻肩头传来轻轻的震颤,是裴令之。
裴令之没有睁眼?,但景昭看见了他扬起的唇角,也能?感受到他笑起来的时候胸腔肩头微微震颤。
太女殿下大?为不悦,很顺口地咬了他一口。
裴令之轻嘶一声,终于止住笑意。
他睁开眼?。
即使睡意初褪,他睁开眼?时,眼?底依旧明澈高远,仿佛秋日疏朗广阔的无垠天?空。
绝世美人在侧,景昭只看着这张脸,心情就变得极好。
她挣开裴令之的怀抱,也想不起来自己方才?还觉得热,翻身压住裴令之,居高临下审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裴令之认真想了想,精准报出了时间:“一刻钟前。”
听到回?答,景昭又变得没了力?气。
她昨夜没睡多久,很困,惊醒一半是因?为热,另一半原因?是到了她平日上朝的时刻。
她埋头在裴令之怀里,又咬了他一口,像只没睡醒的大?猫,含糊道?:“再?睡会。”
扯动床帷畔的摇铃,宫人们鱼贯而入,轻手轻脚更换了房中冰山,又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凉意被风送至殿内每一个角落,炎热渐消,景昭满意了,并不关心宫人们看见帐外妆台小榻满地碎瓷衣饰狼藉一片作何感受,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裴令之环抱住她,二人依偎在一处,看着就像两只头并头取暖的动物。
正要?睡着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今日一早,应该入宫拜见的。
景昭已经再?度睡熟了,枕在裴令之胸口,仿佛把这回?事已经忘到了九霄云外。
……算了。
裴令之模模糊糊地想着,抱紧景昭,很快也睡了过?去。
等到日头高悬,午后阳光毫不吝惜地倾泻向大?地,一天?中最热的时刻到来,新婚的储君夫妇终于还魂般披头散发地坐起来,扯动铃铛叫来宫人侍奉更衣。
太医强调过?很多次,健康规律的作息胜过?一切,熬夜之后白天?补觉往往容易更为疲惫。
景昭此?前从?来没留意过?笑话,她连三个时辰都睡不够,哪来的机会补觉?
直到今日,她按着眉心,心想太医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为什么越睡越累了。
承侍女官示意宫人捧来衣饰给景昭过?目,又问:“殿下用些膳吗?”
景昭点头。
承侍女官又问:“那……要?备下辇,预备着往宫里去吗?”
景昭往外看了一眼?。
天?穹碧蓝明亮,一颗金红的太阳挂在云絮之上,毫无保留地向地面散发着光与热,窗外那丛花树即使有宫人时时精心照料浇水,现在叶片也打起了卷,半死不活。
景昭皱皱眉,说:“太热了,过?一个时辰再?去。”
她心情正好,于是容不得任何不够完美的事物在眼?皮底下直晃,指了指外面:“那丛树怎么蔫了,换新的来,要?精神些。”
承侍女官应了声是,亲自出去示意花鸟房的内侍来这里刨树了。
早上中午都没吃饭,二人的确是饿了,简单吃了些小厨房送上来的饭菜,就听见外面有人声传来,不多时鱼女官进来通禀:“殿下,储妃殿下,穆嫔娘娘那里打发了宫人过?来,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来请安。”
按理来说,穆嫔其?实应该亲自过?来,但她过?去在东宫后院一个人待惯了,这方面的意识稍微差点。
景昭压根没注意到还有这种讲究,随口就道?:“这么热的天?,别中暑了。”
裴令之刚背过?宫规,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根本不是在乎这种事的性格,直接顺着景昭的话道?:“我?看就不必过?来了,何必因?为这些小事,折腾穆嫔再?跑一趟。”
景昭想都不想,随便点头:“就按储妃的意思办。”
鱼女官张了张嘴,想说这不是请安与否的问题,这是太女嫔需要?在正妃入宫次日向正妃行肃拜礼的问题。
但皇太女和太女妃显然根本没有想到这回?事,正十分整齐地低头继续喝粥,鱼女官不好打扰,又退了下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
窗外竹影西斜,难捱的暑气终于渐渐消退,凉风渐起,一天?中最舒服的时辰到了。
景昭与裴令之再?度更换礼服,乘辇入宫拜见皇帝。
东宫大?婚次日一早,夫妇当联袂入宫叩拜帝后,然而太女和太女妃硬生生把这个环节拖到了傍晚,抬辇的宫人们走得飞快,不多时穿过?宫门宫道?,来到了明昼殿前。
景昭神情稍稍肃穆了些,朝一旁伸出手。
裴令之落后半步,挽住她。
守门的宫人早已飞奔进去禀报,很快,梁观己笑眯眯迎出来:“哎呦殿下来了。”
又朝裴令之行礼:“太女妃殿下安好。”
景昭也笑吟吟地道?:“父皇没等吧。”
梁观己那张白胖喜庆的脸上,浮现出了然笑意:“圣上昨晚说了,让殿下好生安歇,不急着进宫,您先坐着,圣上一会就过?来。”
景昭一听就知道?,皇帝肯定又进后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