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昏暗，圆润小巧的肩头露出丝被，长发瀑布般流泻于枕间，他陷进去，深深吸了一口似有若无的茉莉香味，只觉不够，又立起半身，去嗅她肩窝里的体香。

他动作极轻，怕吵醒她，连丝被下的手掌也只是轻搂着，但只着一瞬就觉出不对。

她若真睡着了，身子是绵软的，唇珠也微微翘，不是这样紧抿着，他犹豫片刻，俯身在她紧闭的眼角吻了一下，“还没睡？”

程心暗暗叹气，还是瞒不过他，眼睛微睁，“嗯”了一声。

确认她醒着，梁肇元大掌一把将她紧搂入怀，大山一样压着，包着，裹着，很重，但她却觉得很安心，仿佛贴着背脊的胸膛就是她最坚固的依靠，情不自禁地更往里缩。

“睡不着吗？”他感觉到她幽微的不安，更用力地抱紧她，指腹摩挲她肩膀，“有心事？”

“没有啦，就失眠，快睡吧……”

程心瓮声瓮气答，梁肇元听在耳里，心酸软得像轧扁的大橘子，忍不住咬她耳垂，“老婆睡不着，做老公的怎么睡得着。”

她还没完全适应这样的称谓，心一烫，脸一热，故意软声逗他，“婚礼都还没办呢，叫这么顺口，占我便宜！”

话音未落，腰肢被梁肇元大掌一掰，整个人跟着转过来，对上他眼睛，撞进他胸膛。

“证领了就是合法夫妻！”他在她唇上重重烙印，“不叫老婆叫什么？叫宝宝？叫心宝？”

喊一声吻一下，酥酥麻麻吻得她轻笑，抱着他的脸，指尖抚摸他的眉眼，温热暗夜里，他深深看进她眼眸，在那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瞳仁里看见了淡淡的忧伤。

“是担心明天吗？”他大掌握住她小手，贴在唇边亲吻，“有我在呢。”

明天就要去做术后两年大复查了，对于激素受体阳性乳腺原位癌来说，两到三年是复发高峰期，程心已经尽量让自己放平心态，不去胡思乱想，但现在的生活越幸福，她越有一种患得患失的不安。

但她不想让他知道，“就是有点紧张而已，我妈每回复查也这样，查完了又好了伤疤忘了疼，天天逛公园，闲不住。”

梁肇元很熟悉她坚强的样子，越坚强越心疼，手臂一紧，又往怀里搂了搂，鼻尖对鼻尖，“你在外面多坚强都行，回家里，对着我，可以脆弱，就像你妈和你一样，什么话都可以说，什么样子都可以让对方看到，知不知道？”

雪松琥珀混着淡淡龙涎香的尾调萦绕鼻尖，是她为他挑选的沐浴乳的味道，是她喜欢的味道，她鼻子一酸，窝进他怀里叹了口气，“我有点害怕，万一再查出个什么 4 类，查出哪个指标不好，所有事情又要停下来，我妈又要伤……”

“不会的！”他拇指按住她嘴唇，指腹上的薄茧带着微微粗糙的力度，揉着她的唇珠，“上次复查的时候一点问题都没有，原位癌本身复发率就不高，你 Ki-67 也不高，恶性程度很低，我跟你保证不会有事的，别自己吓自己。”

“保证”完还要在她唇上盖章。

“保证什么！概率的事哪能这样保证的！”她噘嘴推开他，心里却暖和起来，心念一动，背手拉过他搂在她腰后的手掌，伸进吊带小背心，覆在自己胸上。

“上次查还说另一边有两个 5mm 的结节，我担心死了，你摸摸有没有变大了？”

“就是二类而已，没问题的……”梁肇元笃定地安慰她，但还是非常认真地揉按，“良性结节一般不会发展成恶性的，恶性从一开始就是恶性的，只是现代影像学有一定限制，我们不一定能从一开始就识别它，会漏诊，会疏忽，但你这两个结节存在很多年了，长得很慢，是很安全的。”

他的声音在静夜里温柔沉稳，让她的心也稳稳落进肚子里，小手掌覆在他的大手掌上用力抓抓，娇声暗示他，“就只有这点感想？”

“什么感想？”梁肇元有点懵，觉得她的眼神怪怪的，里头好像已经没有担忧了，却像准备干坏事的小猫，眸子又亮又大，盯得他呼吸加速，指掌收紧，软嫩滑腻，忽地恍然大悟。

“明天还要早起做检查呢！早点睡！”他抑制住身体搏动的欲念，捏捏她的脸，净化她黄色的思想。

但她不依，豹子一样翻到他身上，灵巧的身子游鱼似的滑不溜手，在他胸膛上蹦哒，咬咬上面，又想顺着小腹向下，他心都要跟着蹦出来了，拿她毫无办法，一个闷哼，将她翻身压倒。

夜已晚，梁肇元舍不得让她耗力气，扶她腿在肩上，摆到她舒服的位置，吻她唇峰，咬她顶峰，吮到她喘出嘤咛，才用最传统的方式进入。

柔和而深入，像宜人的海风卷起澎湃的海浪，慢慢推波，一浪一浪，每一浪都顶至最深，每一浪都顶得她尖喘一下，抽离时咝咝吸气，畅快得如在温暖海域随波仰泳，热流涌遍全身。

“舒服吗？”他宽阔的肩膀起伏若潮水，指腹在腿侧划动，俯首边吻边问，程心唔一声，双臂挂住他脖颈，摇摇荡荡地喃：“快点……”

他听从她召唤，但仍不想太激烈撞散她的困意，把她紧绷的小臂从背肌上扒下来，十指交握按进柔软枕下，像躲进珊瑚丛里的两只小鱼温柔地拍打水流。

越温柔，触感越细腻越丰富，她难耐地连声哼吟：“再快点！”

“放松，闭眼……”他吻了下她的眼睛，从枕边抓过真丝眼罩覆在她眼上。

视觉陷入沉睡，感官无限放大，程心才听见窗外隐约的夜雨声声，藏在他灼热的粗喘之下。

天地和俗世抛诸脑后，只剩大海，忽然间，飓浪迅猛，风暴裹身，她在激荡的洋流中悠游快活，在欢愉的黑暗中醉卧轻舟。

听雨眠。

……

一早起来，程心饥肠辘辘，腰腿酸软，但因为要空腹抽血又不能吃东西，眼巴巴望着车后座的零食袋子。

“检查完就能吃了！”梁肇元边开车边笑，“中午想去哪家？上次太古汇那家粤菜，还是开发新馆子？”

程心摇头，“下午还要赶回去上班，你也是，随便吃吃吧！”

“不会，开车很快的，来不及打包带去单位慢慢吃。”梁肇元一打方向盘，拐进嘉会。

人少幽静，检查也快，抽了五管血，除了常规的，还加了肿瘤标志物 12 项和激素 6 项，监测一下药物有没有很好地控制住激素分泌。

虽然已经是驾轻就熟的项目，但程心紧张得快喘不上气，梁肇元在身后一直安慰说没事的声音也听不进去。

B 超探头带着粘稠的耦合剂从锁骨开始扫探，再到乳房，腹部，双肾，每在一个地方多停留一下，她的心就咯噔一下，瞪大眼睛从斜侧面仰头看 B 超机屏幕，哒哒，哒哒，连续好几声，测量了好几颗结节。

下检查床时程心后颈都冒汗，胡乱擦了擦身体，试探着问医生：“没什么问题吧？”

声音都发紧。

医生一边专注打报告一边说，“有几颗小结节，问题不大。”

“是不是又长出新的结节啦？”程心还是忧愁，“上次好像没这么多。”

“乳腺增生而已，年轻女孩子多少都有……”B 超医生转过头笑着安慰她，“少熬夜，少焦虑，多随访，没有事的。”

程心松了口气，从 B 超室出来，梁肇元正在翻手机上的报告，听到开门声，抬头一步过来揽住她肩膀上下揉搓，“你看，别自己吓自己，没有事的。”

“那个最大的有没有变更大呀？”她着急扒拉他手机看，他手指划动屏幕，一个个数字指给她看，让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