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1 / 1)

梁希龄的目光从程心身上移开,看向窗外落日的余晖,就像看着垂暮的自己。

“爱太深不是一件好事,会让人疯狂,失去理智,伤人伤己,就像我和他们的妈妈一样。程心,我不想肇元和你像当年的我们一样,那时候的仁衡还只是一个小厂子,而现在的仁衡有近两万名员工,八十多款在研管线,一旦我走了,所有的担子都会一下子压在他肩上!所以我才这么狠心,打他骂他踢他出去,就是为了逼着他学会独立,抗压,有大局,扛大事!”

他停下来,看着对面泪流满面的女孩,像看着捕兽夹里的兔子,他有一瞬也心软,想救下来,带回去,肇元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但他还是狠心举起了枪。

“我不能容忍有人毁掉我多年的苦心!除了最基本的薪资奖金和股权激励我没有给过他一分额外的经济来源,但他竟然敢全刷光!刷爆信用卡就为了给你买一颗戒指,一分不剩!我教了他三十多年,逼着他走正路,你不到三个月就把他变得这么冲动,愚蠢,无所顾忌,我怎么能放心把你留在他身边?如果他以后为了你要生要死,孩子也不要,公司也不要,甚至像当年的我一样连命都不要,仁衡要怎么办?爱子如杀子,做父母是这个道理,做夫妻也是一样,放任他随心所欲不是爱他,只会让他失去分寸,受不得打击,在真正紧要的关头无法取舍,把握不住,跌得更惨!如果你真的爱他,就不要再害他!”

苍老的声线是那样平缓,又那样狠毒,程心张了张嘴,努力想发出自己的声音,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在这样饱经风霜的长者面前,说什么都显得幼稚而可笑。

林时钧说得对,她斗不过的,她太天真,太自信了,还以为有足够的爱,她就会赢。

她输了,但她不是输给梁希龄,是输给了自己,输在她太爱。

她像断线的木偶,垂下头,安静地聆听梁希龄最后的宣判。

“他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他是属于整个仁衡的,他是仁衡未来不可动摇的主心骨,他必须有一个稳固的大后方支持他,不能出乱子,不能影响他!他必须有健康的妻子,健康的后代,健康的家庭,做他的港湾,给予他平静和安宁,而不是风暴和灾难。”

理解一个父亲所说,梁总作为企二代又自己的责任,也需要自己的生活,的确需要稳定的后方,一切都在因为病啊

梁总是第一次感受到被爱,他就想尽全力给心心最好的,可是在梁董看来是冲动愚蠢的行为,这么说得我比心心还难受了?? 梁董希望梁总和公司都有更坚定的后方支持,可是梁总和心心在一起后也没有松懈对公司的管理呀,至于说的不想梁总当病人的家属,可梁总他是因为想守护家人而凡事亲历亲为,何尝不是在救赎以前那个守护不了哥哥的自己

嗯嗯嗯梁董的考量是有道理的,站在一个企业家也是一个父亲的立场上,他首先要保住的就是药厂的稳定和发展,作为未来仁衡主心骨的梁总肩上的责任太重太重了,不容有分毫差池,所以心心和梁总都要淬炼锻造成比钢铁更坚韧的人才可以一起携手面对未来??

嗯呐嗯呐就是这样!明明是这么真心相爱的人,都非常自律又有担当,却要被严苛的世俗眼光和现实问题分开,心真是跟着抽痛啊??梁总因为失去过至亲所以才这么珍惜所爱之人,心心也是因为太坚韧太深爱才宁愿放手,但上天在通过梁董的手给他们考验吧,真金不怕火炼,通过命运考验的人就会收获最美好的幸福??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看问题的角度,很难说梁董的话就毫无道理。

94 贪婪地拥有你

程心的二十八岁生日,是在三百平的玫瑰花海里度过的。

梁肇元本来想在上海半岛订包厢和套房庆生,也是庆祝他们在香港半岛重逢的 200 天纪念日。

但她不想这样铺张,一再坚持就在家里吃个蛋糕看看电影就好,他一切随她,然后把家里布置得更加奢靡。

礼物盒堆得像圣诞树一样高,他开了勒桦 99 年的红头勃艮第,喝得微醺,看着她拆礼盒,比她还兴奋,仿佛过生日的是他,跟着音乐反复哼着“everybody knows I love you baby”《Everybody Knows I Love You》-Lovebugs “每个人都知道我爱你” 好听好听超好听~,非要拉着她,抱着她跳舞。

在他掌心里,她好像成了芭比娃娃,他忙碌地打扮她,给她搭配不同色号的 Birkin 和 Kelly,给她光秃秃的手腕上装点全钻表带的 Van Cleef & Arpels 情人桥腕表,给她戴全套的 CHAUMET 约瑟芬系列,钻石冠冕,钻石项链,钻石耳环,钻石手链,还有他求婚时的钻石戒指。

他吻着他的公主,她却在想,梁希龄真是慷慨,破天荒地纵容他这样挥霍,纵容她再贪婪地拥有最后一个月的他。

因为她和梁希龄都知道,这一切梦幻泡泡,都只是一刹花火,终是要退回去的,就像那五千万一样,并不应该属于她。

即使梁希龄坚持让她选一些喜欢的留下,但她什么都不喜欢,她只喜欢他,却留不下他。

他们就像幽蓝表盘上,分立于情人桥两端的恋人,只有指针短暂交汇的那分秒融为一体,相遇即是分别。

注定是要分别的,她不能再让他这样下去。

程心终于明白梁希龄说的话了,梁肇元的底色是野和烈的,是至情至性,只是蛰伏在沉稳而冷静的外壳下,是长达二三十年的野外生存式放养和精神层面的高压型精英教育共同锻造淬炼出来的。

用得好,进是利刃,退是坚盾,用不好,就是无鞘的剑,率性而出,任性妄为。

而她成了那个激他放纵的火种。

她却没有控火的能力,连梁希龄都很难做到,只能看着他熊熊燃烧。

鹭羽形镶钻耳坠激烈震荡,大颗钻石从她乳间滑至颈后,发间的小皇冠歪在纯白真皮沙发上,他在她身上燃烧到极致,气喘吁吁地缓下来,用仍然炽热的余温熨烫她。

她在他怀里,却像在火里,身心皆受炙烤,像颈间腹上的奶油一样融化,被他舔舐殆尽。

他像个欣喜若狂的孩子,在玩耍嬉闹的间隙,给她看不同品牌婚纱的样式,给她看半岛、和平、华尔道夫、伯衡 55、英国的古堡和南法的庄园,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婚宴布置,莫奈花园还是璀璨星空。

他用 Loro Piana 小山羊绒毛毯略略裹住赤裸的彼此,眉飞色舞地跟她描述梁希龄被他磨得点头同意的表情,说老人家讲究,要选个正日子办家宴,等过了年,正月里带她去认个门。

他还说,他想在这之前正式走一遍提亲的流程,等他从美国出差回来以后就办。

“怎么突然要出差?”

她明知故问。

梁希龄早就跟她约好,一个月后,会找个理由把他弄出去,先让他们物理熄火一段时间,再分,不至于断崖式那么突然,她远在天边,他鞭长莫及,真要扑腾出什么水花梁希龄都能给他摁下去。

“仁衡计划在新泽西建立一个世界一流标准的全新旗舰基地,包括生物制剂生产、临床研发中心和药物警戒中心,年初就已经收购了四十英亩的地皮,现在差不多建成一半了,后续更重要的是招募海外人才,打通临床 PI、受试者筛选、临床试验方案还有运营这些关卡,我得去盯一盯,起个头,各种手续搞一搞,把框架打好了我就回来。”

程心坐在他腿上,脑袋靠着他的胸膛,听他絮絮叨叨讲,像困觉的猫一样慵懒地问:“新泽西是什么样的?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其实她已经查过,东临大西洋,北接纽约州,别名“花园州”,温带大陆性气候,州花是紫罗兰,州树是红橡树,和上海的时差是 13 小时,他日升,她日落。

在纽约 Pier 79 码头登船绕自由岛一周,就可以和岛上的自由女神一起眺望对岸的新泽西州,然后在 Liberty State Park 下船坐 NJ Transit 抵达位于普林斯顿市的生产基地。

但她不是自由女神,不能伫立在哈德逊河上眺望新泽西,也不能抵达对岸,她再也看不到他了。

“那里聚集了众多世界顶级制药巨头,销售额加在一块占据了全球制药业销售总额的一半,一直有‘美国药箱’的称号,在那里设厂,可以依托当地深厚的人才储备、生物医药集群和上下游产业链,发展我们自己的管线。”

他说的她都知道,她只是想听他再说一遍,记住他斗志昂扬的眼睛。

“半个月。”梁肇元说,“最多半个月我就回来,就是前期打打地基,后面都有专门的负责人运作。”

程心笑着说好,我等你回来,他不舍地用轻吻勾勒她鼻梁和唇峰的轮廓,大掌在柔软的羊绒下揉握她蜷起的腿,喃喃着:“怎么瘦了这么多?”

突然的消瘦不是什么好事,往往是疾病的预警,他停了吻,有些紧张,她勾起唇笑他胡思乱想,“这三个月我被你喂胖了十斤!脸都圆了!我要减点肥,穿婚纱才好看!”

她只是心里生病了,像高烧不退的小孩,迷迷糊糊,天旋地转,吃不下饭。

临行前,程心去龙华寺抄经,求了一个平安符回来,缝进羊绒毛衣的下摆里让他穿上,他高兴坏了,在穿衣镜前左左右右地看。

他肩很宽,穿米白色毛衣那样有型,好看,她希望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在漫长的余生里,他都能像现在这样,平平安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