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着手,回身上下看了一眼蓬头乱发、衣领大开的梁肇元,气不打一处来,“大清早的脑子还能不能转?!”
“大清早的我要睡觉,你出去!”梁肇元头痛得要炸,只想清净,拦在梁希龄身前,就差上手赶了。
梁希龄视线狐疑地扫向他身后,大步一迈越过他,径直往卧室去,四下打量一圈空荡荡的房间,看清床上揉成一团乱糟糟的被褥皱起了眉头,但似乎也松了口气。
“我是来找你谈正事的。”他声音缓下来,转身走到床边的小沙发坐下,把一直背手拿在身后的文件袋扔在桌上。
“梁董谈正事从来不论时间地点场合!”梁肇元站着不动,浓眉杂乱,眉峰上一撮毛挑得老高,“当我是牲口?召之即来,不怕用坏?”
梁希龄深深看了他一眼,也挑眉,“你觉得自己扛不起?”
知子莫若父,梁肇元牙都咬碎了,还是梗着脖子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什么正事?”他假装系扣子,不给老头子眼神。
“早上新闻没看?”梁希龄冷声冷面。
一个问句,就让梁肇元原本还有点昏涨的脑子瞬间清醒,赶紧起身去床上找手机。
梁希龄看着这小子还有点着急的模样,脸上总算浮现了一丝笑意,“跟仁衡没关系。”
他慢条斯理地打开文件袋,把材料递给梁肇元,“但算是一个警示。”
两份委托生产批件,分别是仁衡医药将两款品种药委托平城长和药业和荣城海正制药两家公司进行生产。
“今天联采办发了公告,山城旭润医药委托德源制药生产的一批注射液出了问题,旭润被取消了集采中选资格,德源被列入‘违规名单’。”
梁希龄等梁肇元翻完了材料才继续说下去,“你知道为什么给你看这份材料吗?”
他有意测试年轻人的警觉性,梁肇元只觉得他太小看自己,把材料反过来按在桌上,食指精准一敲。
“赖广霖。”他指尖顺着字句往下,“七月底,八月初。”
“短时间完成两项委托,也没什么不正常。”
梁希龄明知故问,梁肇元也心知肚明。
“这两款制剂都是吴光尧手底下的边缘产品,生产规模不大,不太可能出现产能不足的情况,没必要做委托……”他笃定地看着梁希龄,“而且,负责人都是赖广霖。”
“你知道就好……”梁希龄声音淡淡,从沙发上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坐着的年轻人。
“下次不要再让我拿着材料来提醒你,还有,这个问题比较敏感,你抽个时间亲自去两边看一下,尽快,能查的不能查的都仔细查一遍。”
“不能查怎么查?”梁肇元抬起眼冷冷看他。
梁希龄不打算给他答案,转身正准备离开,梁肇元却突然在身后喊了声“梁董”。
他以为有什么要紧事,转过头等下文,没想到这个刚刚还余醉未消气焰正盛的小子此刻垂眉耷眼跟在自己后面,闷声问:“那个……钱伯伯最近身体还好吗?”
“你还记得钱伯伯啊?”梁希龄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上下打量他表情。
梁肇元受不了这种审视的目光,瞥开视线,“就是想问问钱伯伯现在还出不出诊。”
“早就退了!”梁希龄哼了一声,“他比我还小一岁,现在都在家含饴弄孙了!还出什么诊!”
不悦归不悦,该问的还是要问。
“什么事找钱伯?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去医院!”
“没什么……”梁肇元心虚地挠了下乱发,“就是失眠,吃药吃不好,想抓个方子试试。”
梁希龄又哼一声,“杀鸡用牛刀!钱伯看的都是疑难杂症,你这点小毛病少去打扰人家,自己去中医院找个……”
“小毛病?”梁肇元直接顶回来,“梁董不怕我出点小毛病,仁衡跟着出大毛病?”
这小子还敢威胁?梁希龄气不打一处来,但看着客厅一桌子的酒瓶,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一言不发走开,在桌上取了纸笔,写了电话和地址,“你自己联系,去之前带点礼,别太贵,多上点心意。”
梁肇元面无表情接过,眼睛里没有谢意,没有笑意,没有温度。
他很清楚梁希龄的七寸。
初中有段时间他极其叛逆,被追着打的时候质问过梁希龄一次仁衡和我必须死一个,死哪个?
梁希龄毫不犹豫要他死。
仁衡就是梁希龄的七寸,而现在梁希龄表面上百般看重他,只不过是因为他自己老了,急着为仁衡安上一个能用的、好用的、全新的发动机。
“少喝点酒!喝酒误事!别又给我惹出祸事!”梁希龄临走前还要再叱一句。
梁肇元听得懂他话里的刺,当年就是因为喝多了酒高文瑾才出事,梁希龄恨他,他也恨梁希龄,彼此彼此。
房门关上,他整个人都卸了劲,身子一松,陷进沙发里。
酒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喝多了,身体都是空落落的,心也是空落落的。
他一个人在寂静中坐了很久,看着窗外的东方明珠在初升的旭日下熠熠生辉,光彩炫目。
浦江在两岸高楼之间静静向东流淌,就像永不回头的时间,他不知道胸腔里面这颗飘飘荡荡的心,该在哪里降落。
一堆酒瓶旁边,治疗仪躺在白色袋子里幽怨地看着他,他也无奈地看着它,想了半天,打开手机,划着微信通讯录,快速找到那个标记着“程心”的分组,点开乔思悦的头像。
【乔记者你好,有个东西我想交给程心,能不能请你帮一个忙?】
该不会生病的就是梁总的同胞兄弟吧?但是他父母对他的态度也太古怪了
梁总的成长全然没有爱,可是他爱程心又如此深沉。。。
大大,还有几张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