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来找我的吗？”她刚问了一句，他还来不及回答，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等一下。” 她低头找手机，想先按掉，等下再回拨，来电的却是一个她绝对不会想到的名字王益坚。

“秦老师！” 电话的那头夹杂着风声和王益坚的气喘声，“有件事情想拜托你，挂了电话我会发张照片给您，能帮我看一下这一件是真的吗？我很着急。”

秦天二话不说答应下来。刚挂了电话，王益坚发了张图片过来。是一件梅瓶瓷器。图片上的梅瓶在一堆箱子边上，没有打光，也没有细节，是随手一拍的照片。她用手指把屏幕拉到最大，还是看得含含糊糊。她发了条消息：“还有其他照片吗？”

王益坚没有回她。听他刚刚的声音应该正在忙碌，说不定在奔跑。秦天无奈，正想回拨，童仲元握住她拿手机的手腕，另一只手把屏幕放大，低下头凑近了观看。他的脸几乎碰到了她的，刚沐浴过的清新气味笼罩下来。

“是真的。”他的声音低沉而确定。

秦天愣住。就这么一张照片，他看一眼就说是真的。到底他和她谁才是文物鉴定专家。他凭什么说是真的？心证吗？

童仲元就像有读心术，回答道：“因为这个梅瓶是一对，另一只是我修复的，在英国。元青花梅瓶，拍出了 300 万英镑。”

秦天拨着电话，快步走进办公室。王益坚在第一声铃响就接听了。

“这个梅瓶什么情况？出处、来源，收藏者，收藏时间，这些说清楚了我才能综合判断。”

电话那头仍然是嘈杂的声音，还有机场的播报音。

“收藏者是周强。来源出处现在没时间说了。秦老师，如果这个梅瓶是真的，那他……”他喘得说不出话，换了口气又道，“他正在带着这个瓶子出国！人已经在上海浦东机场了，我也在机场……但我没有证据，我拦不下来……喂！！不能进！听到没有……”

电话跳断了。秦天抬起头看着童仲元。

“这个梅瓶是周强的，他现在在机场。他捐给崆博的 2000 件瓷器全是赝品，没有一件真货。”

“这一件是真的。”

“你确定？”她注视着他。

他与她视线相交，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却极其认真。

“我和你打个赌。如果它是假的，我就把佛像还回来。”

秦天从办公桌下拿起工具箱，童仲元把背包递给她，接过工具箱。秦天只看了他一眼，便一路向停车场狂奔。

唐执徐把车留在了停车场，方便她这段时间使用。她奔跑着按了开锁，童仲元扫到车灯亮起方向，加速几步，把工具箱放到后座绑好安全带，等她奔到驾驶室，他已经坐进副驾了。

秦天一把打了出去，轮胎与停车场的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车灯眩目扫过车库，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幸好现在不是早高峰，秦天不停地变道超车，导航不断提示她超速了。童仲元观察着右侧车道的情况，提醒她变道时机，人为扩大了她的视野。她居然只用了半小时就到了机场。快到航站楼的时候，童仲元解开安全带，从后座拿过工具箱。车流多了起来，都在等待靠边。

“不用靠边了，开到国际出发，你直接下。我来开。”

她依言行事，到了国际出发门口，不管不顾地停在了路中间。在一片汽车鸣笛声中，她从驾驶室下来。童仲元也从副驾出来，两人在车头相交的瞬间，他把工具箱交给了她，紧接着进了驾驶室，把车开走了。

她提着工具箱全力冲刺，她在路上想过进机场后的路线，从出境安检处再进登机口，但她突然想到童仲元带转心瓶回来的时候走的是 VIP 通道。

于是她一进机场就冲向了一个民航警，她拿出工作证气喘吁吁地说：“我是上博的文物鉴定部工作人员。我要报警，有个叫周强的人正要把元代的珍贵文物带出境。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清朝以前的文物不允许出境！请帮我拦住他。”

民航警在对讲机里讲了几句，又等了片刻。他带着她迅速地从特殊通道到达泰航的登机口。她远远地看到有几个人正在拉扯，已经有两名民航警在那里了。离谱的是其中一个正在大声争论的竟然是兵马俑。他不是穿着兵马俑的衣服，而是全身都焊着兵马俑的青铜盔甲，脸上也涂了青铜色。

那兵马俑一个转头看到了她，竟然激动地向她挥手，大喊：“秦老师！这里，这里。”

她走近了才认出，这个兵马俑正是王益坚。他身旁的年轻人，王益坚说是陕西文管会的工作人员。而被他们揪着不放的那个人正是周强。

64 认都不认识，居然上来就动手

周强见到了她像见到了鬼一样，脸色一下子变了。他大声嚷嚷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我是出国去谈生意的。上亿的生意啊！你们不让我登机，就是在搞黄我的生意，你们赔得起吗！”

“你把东西拿出来让秦老师检验。如果没问题，我马上帮你买下一个航班。下个航班就在一个小时以后，耽误不了你的事。”

周强脸色越发难看，但仍然虚张声势：“你说不耽误就不耽误了！你懂个屁。我一分钟值多少钱你知道吗？一个小时？一个小时我几千万就没了，你赔得起吗么！”

秦天不想听他掰扯，不耐烦地说：“你想不耽误就赶紧，才一个瓶子，检验一下很快的。这不是飞机还没飞走么。检验完你就登机，不耽误。”

周强气急败坏：“你他妈，不就看你几眼么，怎么？看上我了，追到机场来了？你说检验就检验啊？我他妈是带了检验报告来的！都不算数了？就你的检验算数？”

他从包里抽出一份报告，嚣张地甩到秦天的面前，几乎扇到她脸上。

“看到没有！老子有报告！专家写的！这瓶子就是个仿制品！”

倏然，“啪” 地一声，他的手被甩了出去，报告飞到了地上。他捂住手臂，踉跄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打开他手的人。

眼前的男人容貌英俊却脸色狠戾，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到蟑螂般厌恶，完全不加掩饰。

“他的报告是假的。” 童仲元对两旁的民航警说。声音冷得像寒冰。

周强回过了神，火冒三丈：“你他妈谁呀！给我做鉴定的可是全国知名专家！”

童仲元一眼也没看他，他把手机递给民航警，上面是 TIMES 官网的一条旧闻。

“2022 年的春拍，元青花韩信梅瓶，以 317 万英镑成交。这梅瓶是一对，另一只就在他手提箱里。”他冷然道。

民航警看了那条新闻，把手机还给了他。对周强说：“先生，现在我们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航空管理法，请您配合我们接受行李检查。”

周强还想撒泼，民航警已经向他走去。他眼见风向已变，一迭声地叫苦，说自己是冤枉的，说秦天跟他有仇，才故意整他。这个兵马俑也是，是生意上的同行来给他使绊子的。还有这个男人，认都不认识，居然上来就动手，使用暴力不是该被抓起来么。

民航警没理会他，拿过他的手提行李到小黑屋开检。在民航警的威迫下，周强挺了十来分钟，只得输入密码，把手提箱打开了。

童仲元看了一眼，心中更无疑虑。抬起眼，看到秦天投向他的眼波，他给她一个确定的眼神。

秦天打开工具箱，开始检验梅瓶。紫外线灯在瓶身上游走，童仲元说得没错。这是一个完整的元代真品。比起童仲元修补过的那一个，这一个的价值更是不可估量。

“是元代真品。”她收起工具，对民航警说。

周强跳了起来，急叫道：“你胡说什么！就凭你看一眼，你说真就是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