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也不问我就回绝她吗?”

“我还不知道你么,宁可在家烧饭也不会愿意去上课。”

他眉眼弯弯,摸摸她的头。她说的是家,他们的家。和她相恋的这一个月,对未来,他已经有了完整的想象和规划。随着他们的日常生活越来越默契,这个规划也越来越具象。他的未来在这里,他的家在这里。他要做的不仅仅是赚钱,在这个与她携手共度的地方,他需要一个配得上她的身份。

“其实,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她摸了摸他的发脚,又捏了捏他的脸。以前一直觉得他小动作好多,现在才明白,原来喜欢一个人,就忍不住要摸他,捏他。以前她一直觉得他成熟又优雅,是一个跟可爱完全不沾边的男人,现在却觉得哪儿哪儿都好可爱。

“什么事?”

“我想当上博文物修复保护的客座技术顾问,提供技术支持和学术指导,以及创新思路。你觉得怎么样?”

她摸他的手停下了:“你要当技术顾问??真的假的?为什么?你不是不想来上博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想来上博,我只是嫌钱少。”他坐到她身边,“明馆长待我不薄,我也需要在这里有名正言顺的身份。况且,你在上博。”

“那当然好啊!”她欣喜地抓着他的手,“明馆长肯定愿意的啊。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过几天吧,还有件事,”他低头握住她纤细的手指,“我最近在看新馆附近的房子。有几套还不错,周末,一起去看吗?”

握在他手心的手,诚恳的请求,让人无法抗拒的双眸。她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也知道一起看房子的意义。太快了,太着急了,太冲动了。她的内心仍有理智的声音,然而说出来的却是:“嗯,一起去看吧。”

他的脸瞬间明亮了,温暖而烂漫。或许在这个秋天,他和她,在黄浦江奔流不息的的涛声中,将拥有属于他们的,真正的家。

唐执徐最近着家的时间太少了。主办方把画展的第一站设在了北京。怎么说呢,书画这一块的确是北京更热闹,他的佳德首战又是在北京拍掉的。朋友闹哄哄的地说来北京给他捧场。他统一回答,别来,等下一站上海的时候来吧。

对安妮,他也这么说了。但如他所料,她仍然来了。

安妮穿了件很法式的交叉 V 领的白色亚麻上衣,底下却是件黑色重工刺绣的马面裙,将法式的慵懒与中式的端庄隆重完美结合,又很适合中国画展开幕这种场合。

当初王阿姨把唐执徐的照片发给她,照片上的他身着正式的白衬衫,发型也精心打理过。她喜欢他的长相,更喜欢他心无旁鹜的眼神。

为了给他留下好印象,她特地请了半天假,回家换了衣服,化了妆。她着实没想到,见到的真人却是凌乱的头发,随意卷的袖子,散漫的神情。可是,更喜欢了。比起照片,真人有一种自由不羁的气质。

她不是没感觉,那顿匆匆吃完的饭就是他的态度。她有点懊悔自己过于隆重的装扮。后来她才知道,无论那天她穿什么衣服,答案都是一样。

她没想到唐执徐居然有暗恋的人,倒不是意外他心里有人,而是他看上去绝对不是一个会搞暗恋的男人。是什么样的女孩,让会他喜欢到无法表达?美到不可方物?身份高不可攀?或者是已为人妇?

再次见他时,他的暗恋已结束,她也换了着装风格。让他们,重新认识彼此吧。

安妮到的时候,唐执徐正在和一个书画界的前辈寒暄。他的余光看到了她,她对他露出微笑,心领神会地从他视线里走开了。

刚寒暄完这个,又一个同行来了。唐执徐环视了一圈,没看到安妮所在,实在也无暇招呼她了,只得继续寒暄。

安妮顺着布展方向,每一幅都仔细看。在认识唐执徐之前,她并不懂中国画,是见了他后才恶补的。

一圈走完,又回到了入口处。有对长相不俗的青年男女牵着手一边交谈一边走进来。女孩莫名有点面熟,她身旁的男人则相当有气质。她在脑中搜索着女孩的长相,突然想起,她是唐执徐的同事。三个月前,上博发现了春君大墓。她自从认识唐执徐后对上博也多有关注,看了那次的新闻发布会。

唐执徐正在和同行聊这次作品的灵感,瞥见门口走进来的竟是秦天和童仲元。他跟秦天说过不用来北京。早上开幕前,他收到了秦天名义送来的豪华花篮,是一个用蝴蝶兰、大花蕙兰和卡特兰拼起来的巨大花篮。偏他对兰花是很熟悉的,一眼就估出这一篮不便宜了。他知道这绝不是秦天的手笔,秦天最舍不得把钱花在虚头巴脑的地方。果然,署名处,那男人把自己的名字和秦天放在一起。

他看了一眼,叫人把这花篮放在了 C 位。童仲元,算是用他的方式向他致谢了,虽然还是这么让人不痛快。

所以,他断没想到在收到他们的祝贺花篮后,两人仍会亲自前来捧场。

“不好意思,”他匆匆地对书法老师说,“我有朋友来了,我先过去招呼一下。”

安妮的视线还停留在秦天身上,就看到唐执徐撇下了正在聊天的来宾,走了过去。

他说了句什么,秦天笑着回应。她的男伴向唐执徐伸出手祝贺,唐执徐望着他伸出的手,一个短暂的停顿后,与他相握了。

“你快去招呼别人吧,我们这么熟了,不用招呼。”秦天催促着他,“我和童仲元就随便看看。等下我们不过来打招呼了。”

“行吧,那你们自己看。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还特地过来干吗。”

“也不算特地,正好来北京也有事。”

童仲元含笑而立,当一个称职的陪衬。在唐执徐走开前的一瞬,他才蹦了句“回上海一起吃饭” 。唐执徐扫了他一眼,用鼻音应了。

秦天看他走了,拉着童仲元顺序开始参观。

安妮收回视线,她已经走到了最后一幅画面前。那是一幅仕女图,但与以往所见的仕女图不同,画中描绘的是仕女的背影。她并没有那种病弱富贵感,她高挑而纤细,她站在一座山头,正望着群峦叠嶂。虽看不到她的眼神,但看到了她的风骨和志向。

安妮喜欢这幅画。唐执徐的作品里很少有人物肖像,没想到他画人比花卉风景更有意境。她把目光投向他,秦天和她的男伴正从她视线里走过。她仰着脸正在和他说话,他停下脚步,从她头发上摘下了什么,笑盈盈地整理她的碎发,回应她。他们朝着下一幅画走去,留下一对背影。

一种难以言说的,奇特的熟悉感由然升起。她下意识地回过头,仕女望山图就在眼前。

刹那间,她知道她是谁了。

唐执徐那里总算告一段落,趁着空档,他三两步找到安妮。

“是特地过来的?不是叫你不要来么,下个月会来上海开的。”

安妮把手中的花束递给他。

“下个月是下个月。这是这次的花,恭喜了。”

唐执徐接过花:“什么时候回去?今晚我有应酬,明天中午有空吗?我请你吃饭,谢谢你还特地跑一趟。”

安妮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是什么时候起,礼貌也会让人心情低落了呢。

“好啊,那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秦天正和童仲元走了一圈回到入口处,看到有个女孩正在给唐执徐送花。女孩打扮得很吸睛,她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发现那女孩又美又优雅,气质倒和童仲元是一国的。

“走么?” 童仲元的声音把她拉了回来。

“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