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童仲元介意唐执徐并不是因为她喜欢过唐执徐,而是她用唐执徐伤过他。这样的伤痕,她只能用时间慢慢去缝合了。
这样的想法,到下午两点的时候结束了。
童仲元今天没到馆里上班,说有点工作室的要处理。秦天怕他忙得忘了吃饭,中午还给他点了份外卖。
下午两点零五分。她的手机响了一声,进来一条消费提醒。
她看了足足有十几秒,又不敢置信地数了数零。
童仲元的电话来了。
“不用担心,不是盗刷,是我消费的。”
秦天倒抽了一口凉气。要说是盗刷,她还能和银行申诉把钱要回来。这样的单笔消费,她正升起一个预感。
“你买什么了?”
“车。”
秦天想说些什么,但她发现竟无话可说。童仲元刷的虽然是她的卡,钱却是他自己的。童仲元来中国前做了外汇申报,就是上周五,她的卡里到账一笔巨款。
童仲元打量着眼前的这辆车,他没别的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现车,展台车,只是代步而已。所以他不想浪费时间,没跟秦天商量。再则他这笔外汇转账的金额并不是很多。时间太紧,这已经是他能转的最大额度了。后续想要把资产转过来,得在证明他们是直系亲属以后了。到时候再好好挑一辆她喜欢的车。
秦天想了半天,连那句“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也咽下去了。
他的理由她都知道。她从包里拿出车钥匙,这一把陪了她 4 年的车钥匙。等唐执徐回来,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三个月前,秦天多了一项工作要做。每周四要去与上博对口的 F 大当客座教授讲课。
童仲元知道后说想去听她上课。秦天义正辞严地拒绝他。
她是个 i 人,面对一大帮学生上课,心里负担已经很重了。一想到童仲元也在下面,光是想象已经能让她抠脚趾了。童仲元看她如此坚决,也就不勉强。
上个礼拜她为了童仲元,连课程也翘掉了,又被他闹得没法备课。幸好这周的主题是热释光与文物年代的关系。这个议题上,她先后写了两篇论文,材料比较多,日常能应付。
原本安排她在一个普通教室上课,可容纳 50 以下的人数。没想到很多非文博专业的学生也登记来旁听,直接换成了阶梯教室。
比起第一次来上课,她已经没那么紧张了。只要别去望面前那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专注于自己的课程,还算能应付。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玻璃窗,在讲台上投下光斑。秦天走进教室刚把课案放到讲台上,发现桌上有一杯咖啡。她还以为是前一个教授留下的,或是哪个学生随手放的。再一眼,杯身上贴着一张天蓝色的便利贴。一行清隽有力的字写着:
学姐,下午好,低因卡布其诺 ^_^
番外6
秦天拿起咖啡笑了。这真是一个可爱的年纪。
她第一次来上课时,紧张地不敢往下看,只闷头输出教学内容,一点互动也没有。没想到,讲太快了。时间还没到,内容已经讲完了。
她站在讲台上,背上正冒出汗来。此时,第三排有人举了手,也没等她点名,那个男学生说:“老师,可以提问吗?”
对呀,提问。秦天这才意识到有救了,接下来可以设置成提问环节。
“当然……可以。”
“我有个朋友,想让我问一下,你有男朋友吗?”
教室里传来一阵善意又起哄的年轻笑声,凝重的气氛一下子消失了。她有点羞赧,但最多的是被释放的轻快。
“还没有。”
瞬间,教室里的起哄声更响了。提问的男生笑得开怀,侧头对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那人正趴在桌上,脸埋在臂弯里。
“这次课程有哪里需要我解答的地方吗?”秦天第一次环视全场。
学生们这才七嘴八舌地提问。他们的焦点大多都在电视或自媒体这块的鉴定方式到底是娱乐性更强还是真的靠谱。甚至盗墓笔记里的传说以及一些不传之秘是否有考据。其中也不乏有人问起春君大墓的事。秦天这才明白,为什么她的课报名的人这么多了。
课堂气氛倒是活跃了,却朝着一个娱乐八卦的方向而去。她很慎重地回答他们的提问,对于一些流量节目,她不想得罪人。全是这样的提问,她也很难招架。她刚含糊地分析完电视节目现场鉴宝的可信程度,一个低沉又清澈的声音响起。
“请问,新手在运用热释光科学鉴定法做文物鉴定时,最应当重视的是什么?”
她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却没找到是谁在提问。她松了口气,又有点振奋。这才是她真正自信的领域,也是紧扣课程本身的。
“这是一个好问题。”她抬起头望着台下,“是取样部位。无论新手还是老手,做热释光鉴定最重要的永远是取样部位。众所周知,文物造假的利润极高。尽管热释光作为科学鉴定本身的数据不会出错,但弄错取样部位,就有可能把赝品鉴定成真品。热释光取样的原则是不破坏文物本身,所以常在底部内侧取样。而造假者为了能使赝品通过检测,会将赝品的整个底部内侧脱断,接上与造假年代吻合的底部。从而使赝品转正为真品。这是最常见的手法。所以即使是科学鉴定,也要具备一定的肉眼识别能力。两者相结合,才能保证热释光鉴定法的准确性。”
这一课,总算是圆满结束了。学生们陆续离开,她以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感整理着教案。春风从窗外吹过,几页纸飞了出去。一道高大的身影越过,弯腰捡起地上的纸看了看,站起来递给她。
“谢谢你同学!”秦天接过纸道谢。
”不客气。”男生回答。
秦天抬起头,这声音,应该就是刚刚提问的那个人。
“沐言睿!走不走?”门口一个男生冲着这个方向喊,是那个问她有没有男朋友的学生。
沐言睿的目光从她脸上掠过,对她点了点头,同那个男生一起离开了。
后来秦天在学生名单上扫过一遍,没有找到这个名字。看来这个沐言睿的学生并不是文博专业的学生,只是来旁听的。问出来的问题倒是直指核心。
多上了几次课后,她终于没那么紧张了。沐言睿每堂课都有来旁听,每次都坐在相同的位子上。两周前,课程结束后,他走过来问她能不能加个微信?她拿起手机通过了验证。走出教学楼,手机响了一声。
“学姐,讲课很精彩,下周见。”
秦天感慨了一回,现在的学生都好个性啊。不叫她老师叫学姐,生生把她叫小了几岁,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眼前这一杯咖啡,是沐言睿送的?还是学姐这个称呼是流行?他们私下里都这么叫她?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尚未毕业,没有经济能力的学生,哪能花他们的钱。慢点问清楚,她把咖啡钱还回去。奇怪的是,是怎么知道她喜欢喝低因卡布其诺的。
这一课结束的时候,她举了举咖啡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