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发现断联的时候,她已经在去往东京市区的大巴上。大巴站下来步行 5 分钟就是东京大唐博物馆。这是家私营的博物馆,规模不是很大,外观是现代简约与中国唐代建筑相结合的风格。
她到达东京的时候已经是日本时间下午五点,还有半小时闭馆。她一路冲到咨询处,拿出工作证和名片。
“我来自中国的上亚博物馆。请问能否为我通报一下贵馆的庄馆长,我希望能见他一面。”
顾名思义大唐博物馆的展品大多来自中国。咨询有一位能讲流利中文的工作人员,应该是华裔。
她面带微笑地双手端起秦天的名片看了一下,恭敬地归还给她。
“秦小姐,庄馆长今天下午已经出去了,我会尽快为您联系他。您能不能留下一个在日的联系方式?”
秦天从包里拿出笔,在名片上圈了一下自己的邮箱,重新递给她。
“不好意思,我的手机漫游出了问题。您可以通过上博的邮箱联系我,我会及时查看的。”
“好的。” 咨询人员伸手来接。
“等一下,”秦天把名片拿回来,在自己的名字旁边写下三个字,那个久违的名字,秦易章。“如果方便的话,请把这张名片给他看一下。”
咨询人员微笑地接过名片:“没问题。”
从咨询处出来,保安人员拉起了隔离线,闭馆了。走出馆,天已经黑了。她拖着行李找到了最近的便利店,换上了流量卡。
信号搜索的圆圈停止了。手机在安静了一整天后,消息蜂拥而至。一排红圈里,那个连头像也没有的对话框排在最上面,灰色的系统框上标记着鲜红的数字 2。
“开机后回复我。”
“秦易章,回电。”
两条消息中间隔了四小时。她无端地有些心惊,微信没有语气,但那个全名的称呼,简直像语音一样,饱含着冷冽压抑的一腔愤怒。她完全能脑补出他当时的语气、声音和表情。最糟的是她发现她关机前的留言并没有发出去。
秦天咬着指甲,一遍遍拨打童仲元的语音电话,却没人接听。看来他真的气得不轻。气成这样没有拉黑她真是万幸了。她连着在对话框里留了几条解释的消息。还截了个屏表示自己真的有留消息给他,只不过没有发送成功。可童仲元那头仍然静悄悄的,一条回复也没有。
秦天只得拖着行李先去酒店,看来这一次他没那么好说话了,说来其实他没一次好说话的。他是世界上最难说话的人,没有之一。
一晚上她睡得乱七八糟。一会儿梦到童仲元从她家逃走时的背影,一转场他来东京找她了,带着她最害怕的表情激烈地责备她,结尾却是他们拥在一起接吻了,还是她主动的。她沉溺地吻着他,有个声音在大脑里回响,原来是这么喜欢他啊,很喜欢很喜欢。
第一!
他在来的路上
第二!
哈哈大大刚从日本回来
我也正打算评论这个哈哈哈
贺老师,你儿子他见到易章妹妹了,你别着急,你们很快就会是一家人了~~
盲猜童也来东京了
俩人都出境了,后面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事就是他俩颗粒度终于要对齐了!
笑得不行 原来大家的旅行地都是日本吗(我也是
149 两千年前的祭祀就在我的指尖
早上她睁开了眼睛,这算不算是个春梦呢?或许这才是她内心的真实愿望。自从寻找鎏金板,他们走过古城,走进沙漠,越过草原,每一程他都在。在她的内心深处,这已经不再是她一个人的追逐,而是她和他,他们共同的冒险旅程。就像他们曾经冲顶上博的塔楼,征服坐拥宝藏的巨龙。
手机上,他们对话框的最后一条仍是她的解释,他没有回复。她覆上手机,快了,鎏金板就在眼前。等她回去,她会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她订的酒店没有早餐,她在便利店吃了早饭。邮件是卡着八点整来的,点开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发件人的名字庄北遥。
她收到邮件几步就走到了唐博。唐博还没有开馆,她把邮件出示给工作人员,事实上她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了 50 多分钟,工作人员还是客气地把她引入会客室,端来茶水,让她稍做等候。
这是一个公开的会客室。一面墙是玻璃,来来往往的人都能注意到这里。沙发倚靠的墙面上应景挂了两副中国画。她站起来端详了一会儿,坐回座位继续等待。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她刚想低头去看,玻璃墙的对面,一个上了年纪,头发银白,气质儒雅的男子正向她走来。她已记不起他年轻时的模样,却从他额头深刻的纹路里,眼角岁月的痕迹中,想起了那张曾经青春的脸庞。
庄北遥拉开了玻璃门,离她几步之遥,眼神百感交集。
“易章?”
“庄叔叔。”
庄北遥的办公室里,一位中年女职员轻手慢脚地送上了茶点和茶,又悄悄退了出去。
一别二十余年,从儿童变成人。除了相同颜色的眼瞳,庄北遥已经很难从秦天的脸上找到从前的回忆。庄北遥望着她秀美的脸,在那里,没有一点点故人的影子。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最初的惊讶和激动过去后,总要进入正题的。
“你爸爸还好吗?”
秦天垂眸望着杯子里的一汪清茶:“他不太好。”
庄北遥一怔,放下茶杯。这原本只是个话题引子,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
“我爸他,得了阿尔兹海默症,已经是中晚期了。”
“……秦老师。”
“过不了多久,他会把以前的事,以前的人都忘记。或许连我也不会记得。”
庄北遥双手交握,视线空空地落在茶几的一角。
“易章,以前的事我……我很抱歉。我想回国见见秦老师,要是你……不介意的话。”
“庄叔叔,你说的那件事,我是最近才知道的。这些年我爸他从来没有提起过。但我知道他没怪过您,他唯一说过的是自己没有遵守纪律。现在的我,也在上博鉴定组工作,所以就更能理解当时的您。说实话,我也不确定我会不会做出和当时的您一样的选择。因为在这些条路上,怎么选,都会后悔。不是对不起朝夕相处的同事,就是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