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晚的事。”

“不不不,我收回那句话。只是内部期刊的话,还来得及撤回。现在只是少数人知道而已,你全部公开的话,这个年代的青铜器鉴定就没了壁垒,造假会层出不穷。原本掌握这组热释光数据的工作室将统统失去优势,包括我们。”

“Eithans,失去优势的不是我们,而是造假者。当全世界的博物馆和工作室都知道数据已经公开,那数据就失去了意义。造假者无法仅凭热释光剂量的吻合就拿到鉴定报告,没有意义又增加成本的事他们不会做。”

“不!”Eithans 要抓狂了,“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不要挡他们的财路!况且你挡的不仅是造假者的路!还挡了所有热释光研究人的路!数据公开后,我们要用什么方法去鉴定青铜器?肉眼吗?”

“数据公开是早晚的事,造假者已经知道了,更多的造假者也会知道。而各大博物馆却不知道他们知道。我不是在挡路,我在开路。数据公开后,或许的确会有一段时间的倒退,让我们只能用眼睛用心地去看青铜器,去研究铭文,去听它的声音去闻它的气味。用经验和探索去找出它诞生的光辉一刻,而不仅仅依赖那一串数据。然后,我们终将前行,二十年来,热释光研究到了继续前行的时候。我们可以做射线分离、细分,我们将重塑无人知晓的全新数据。这不是我们的溃败,是我们的机会。”

“他妈的,”Eithans 咒骂了一句,“我都忘了你的好口才了。算了,你打开视频让我看一眼你藏在酒店里的新女朋友,我就同意了。”

童仲元忍俊不禁,道了晚安,挂了电话,躺在床上。这三个月来他一直在睡酒店,没有工作间、没有客厅、只有一张床。明渊行问过他要不要临时给租个房子,他怕麻烦。他算着日子,这只是暂时的,再忍一忍就回去了。

这篇论文才发表了半个月,已经有了人工复造的赝品。是有人精准地把这篇论文给到了想要数据的人手里。在论文传播开之前,造假者会疯狂铺货,打时间差。不仅南博,肯定会有更多的小博物馆和收藏者受害。

秦天迟早会知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她会内疚、她会自我怀疑,她会向受害者道歉。可这不是她的错。

刚刚那番话,他说得冠冕堂皇。为了推进热释光的发展、为了各大博物馆不被蒙蔽、为了理想国的复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为了一个人。

归期在临近,而他在动摇。

秦天早上醒来,看到唐执徐凌晨 5 点发来的消息。说已经到上海了,刚从馆里回家,今天下午再来上班。她有些诧异,以前他都会预告回程时间,这次一点风也没露。她转念一想,突然明白了。怪不得昨晚明渊行飞去了香港,淳化阁帖,一定是淳化阁帖已经回来了!不然他不可能中途离开。

她匆匆忙忙地赶去馆里,刚放下包就去书画部探听消息,却发现书画部里一个人也没有上班。她悻悻地回到办公室,这个组是唐执徐带出来的,和他一样散漫。

宋岁阳也得到些风声,她是八卦小灵通。值班的小葛说昨天深夜,有好多武警到馆里,护送唐执徐回来。她大为惊讶,唐执徐居然一声不响地回来了。她包也没放,去了书画部。结果书画部空空荡荡,倒看到了秦天失望的表情。童仲元叫她最近别烦秦天,她就真的照做了。

她回到修复室,童仲元一如既往已经在工作了。她兴冲冲地说:“唐执徐昨晚回上海了。出差这么长时间,又是武警送回来的,估计是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童仲元放下镊子,拿起刷子把多余的胶擦掉。

宋岁阳见他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正想去洗杯子,听到童仲元不疾不徐地问了句:“是吗?”

宋岁阳停了脚步,是吗?虽然只有两个字,却是疑问句。他这是感兴趣?她说:“嗯,不过买了什么不知道。我早上去书画部,一个人也没来。倒是秦天在那里。估计也是去找唐执徐的。你说,他买的是什么呀?这么珍贵?要武警护送回来?”

她说完等他继续问答,但童仲元才问了个是吗就没声音了。他默不作声地转着宋兔毫盏擦着胶。

宋岁阳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不想聊了,拿起杯子出去了。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他还在慢慢转动黑釉兔毫盏擦胶。心中奇怪,以他的水平,这是溢了多少胶出来,一圈圈擦到现在。

秦天咬着手指,抖着腿,盯着墙上的钟看。这是平静的一天,她从早上入馆就明白了,没几个人知道淳化阁帖的事,更没人知道明渊行这个点已经在苏富比的拍卖会上了。

苏富比秋拍会上,拍卖师环顾四周,最后一次问道:“68.2 万一次,68.2 万两次,68.2 万三次。”

一锤落下,清雍正斗彩缠枝花小盏已拍出。

“下一件,3022,西周编钟 14 件,起拍价,80 万。加价 5 万一次。”

明渊行坐在第三排,他来的时候有看到台北博物馆和日本博物馆的代表。他们没想到是明渊行亲自来的,上前与他寒暄了几句。不免谈到了西周编钟。明渊行说自己刚好路过香港,顺便看一眼。

拍卖师话音刚落,场内陆续有人举牌。

明渊行昨天到达香港只来得及验货,他看到实物的刹那肯定自己的判断是对的。但西周编钟已经无法从拍卖单上撤下,他要带走它只能经过拍卖的厮杀了。

叫价已经到了 120 万。明渊行举起牌子。

“125 万!”拍卖师喊道。

台北博物馆的代表惊诧不已。拍卖会不少人都认识明渊行,现场响起“嗡嗡”的争议声。

根据拍卖法,拍卖行虽然有鉴定的义务,但鉴于古玩的特殊性,拍卖行是不能保证拍卖标的的真伪的,不承担担保责任。明渊行的出手鼓舞了一些私人买家。既然上博馆长有购买意向,是不是可以认为这套编钟是真品。

“130 万!145 万!160 万!”

举牌此起彼伏,价格不断攀升。

台北博物馆的代表有些焦虑,他怕明渊行在这套西周编钟上看到了他没看到的东西,他不停发着手机消息。终于忍不住在 280 万的价格时举了牌。

明渊行岿然不动,他放下了牌子,没有再举起来。明渊行的举动就像风向标,价格已经到了 350 万,台北博物馆注意到明渊行只叫过一次价,不敢再跟。

明渊行面无表情,他与邻座的好友陈维铭耳语了几句,站起来离场了。瞬间又是一片哗然。明渊行只出了一次价就离场了,这代表了什么呢?

这套西周编钟到底是真是假。

93 他看起来,受伤了

明渊行面无表情,他与邻座的好友陈维铭耳语了几句,站起来离场了。瞬间又是一片哗然。明渊行只出了一次价就离场了,这代表了什么呢?这套西周编钟到底是真是假。

陈维铭见明渊行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将自己的举牌交给了助手,拿起了明渊行的举牌。

明渊行走后,举牌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525 万!525 万一次!525 万两次!“

拍卖师扫视着场内。突然看到了一个新的举牌,忙道:“530 万!“

台北博物馆已无心恋战,放弃了这次竞价。

“530 万一次!530 万两次!530 万三次!“

一锤定音。

拍卖会外场,明渊行正看着内场屏幕的直播画面。锤子敲下的那瞬,他拿起手机,一瞬不移地望着它。

手机响起的第一声,他划了接听。电话那头传来了陈维铭的声音。

“拿下了。530 万港币。”

童仲元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