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你告诉他,明馆长把所有权限都开给他了。他要查任何资料都可以。”

宋岁阳斜睨着她:“干吗,想趁机勾搭他?”

陈芸拿出领取名录让她签字。她草草翻了翻,原来上博这么多人都热爱学习,看来以后她也要多看看。

宋岁阳走后,陈芸到咖啡厅买了杯咖啡。她喝着咖啡,慢吞吞地回到资料室。童仲元正站在门口看手机,看到她来了,放下手机对她笑了笑。

陈芸心猛地一跳,结舌道:“童老师,你怎么来了?是想查什么资料吗?”

童仲元道:“有点事想麻烦你。”

“你说。”

“我听说领取期刊要签字?我能看一下名录吗?”

“当然可以。”

她七手八脚地名录找出来交给他。他拿出手机,问:“我可以拍照吗?”

“您请。”

他拍完照,把名录交给还她,又问:“前几期的名录有吗?我也想看一下。”

“有。”

她从文件夹中把这一年的名录都找出来给他。他逐一拍照后,道了谢离开了。

陈芸望着他清隽的背影叹了口气。人倒是真的来了,话也说上了。但她紧张得只会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还不如 AI 会聊天。算了吧,没有这个命。

秦天这几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热释光室里,元君若也是。她看到他连胡子也长出来了没时间刮,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像个流浪汉。她暗自下决心,等这一坎过掉了,她一定给他放个大长假。

第三天上午,打印机“吱吱咯咯”地响着,把最后一份报告打了出来。她看着这十二份新报告。每一份上都写着“烧制年代为:不确定”。

她拿起笔,在报告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秦天。

王祁清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面如寒霜。他的桌子上放着一叠报告,秦天站在办公室对面,平静地望着他。

他拿起一份报告捏在手里:“这就是你给的交待?重新打一份报告,把烧制年代改成不确定。”

“我重新做了检测。用我们科室最新的研究方向,把α线,β线做分离。也就是说我们不再以单一的辐射量作为文物年代的恒定标准。而是以α线,β线的具体剂量来鉴定文物年代。这 12 件青铜器的总辐射量的确符合距今 2700 年的标准,但是具体射线剂量与任何一个时代都不吻合。只能是不确定。”

王祁清的目光沉郁地盯着她。她说得太专业了,这不是他的领域。但他知道,她是故意的。她正是知道他不懂热释光,才想唬住他。他克制着自己情绪,冷冷道:“这个所谓的新研究方向,发表过吗?被核准过吗?有机构认可吗?”

来了。她想,他不愧是馆长。虽然分离α线,β线的确是更精准的测定法,但这只是她实验中的项目,没有论文发表,没有被公认。这是她计划中最大的漏洞之一,而他一下子抓住了核心。所以她没有想过用这个办法来取胜,这只是权宜之计,她只是想争取时间,等到明渊行回来。

“关于细分辐射的论文我已经写好了,虽然还没来得及发表,但发给过明馆长过。他知道这个研究,而且很支持。”

王祁清的目光越发阴冷,几乎是厌恶。她故意抬出明渊行,既讽刺他不懂鉴定组的工作,又让他投鼠忌器。

“你打算用这个只有你和明馆长知道的研究,告诉南博这批货来源不明?即使它们不符合你的‘新研究’,它们符合目前所有博物馆认定的检测文物的标准。你的意思是只有你是对的,你的研究方向是现在鉴定文物的唯一金标准?”

“我打电话问过南博了。卖家并没有取消交易,还在等他们做决定。卖家先前催促他们 9 号就签合同,现在 11 号了,卖家仍然在等。这说明只要南博愿意,他们仍可以交易。我没有耽误、干涉他们的决定。我的研究方向并不是鉴定文物的唯一标准,南博要是不相信我的报告,可以让别的博物馆重新出报告。我要做的就是,承认这 12 件青铜器是 2700 年前的文物这种结论,绝对不能从上博出!”

秦天从王祁清的办公室走出来,腿都发软了。她知道这次她把王祁清得罪得狠了。将来的日子她只能自求多福,如果哪天王祁清得了势,一定不会放过她。她扶着墙,想去找童仲元。不管怎么说,这一关暂且算是过了,等明渊行回来,以他的智慧一定能给出最优解。

纽约肯尼迪机场。明渊行一行人刚通过安检,离登机还有一个小时。

三人都没有随身行李,只有明渊行拎着一个手提箱。他原本是叫唐执徐拿的。这小子不肯沾手,说反正也不重,您自己提着吧。

王女士这几天跟唐执徐走得挺近,跟他聊书法、聊国画。他心想,看这苗头,王处长是要给他介绍女朋友了。他虽不常在馆里,但馆里那些风言风语的,不代表他不知道。唐执徐心里有人,只是人家呀,心里未必有他。

那一日,在安思远家,他画了一幅空谷幽兰。安思远不知道是客套还是真心,说要挂起来。唐执徐指着墙角笑道:“这里还有空,我是想着挂到这里画的。”

安思远抚掌大笑,说:“下次你来,会看到它就在那里。”

王女士跟他商议打款放货的事项,他说:“今天就把它带回家吧。款项可以后付。”

王女士拎着淳化阁帖走出了安思远的家,上了车她捂住胸口缓了好久,才说出来,前面安思远接到的电话,有个日本人愿意出 1100 万美元购买淳化阁帖。她当时以为没希望了。

当晚他们订机票,整理行李。淳化阁帖没到中国土地前,它的行踪是高度机密。所有通讯方式,电话、网络都不能提及他们的行程。

唐执徐无所事事地在落地窗前看飞机起落。他总觉得上次秦天的那个电话应该是有事,不然她也不会打电话给他吧。幸好今晚他就到上海了。

离登机还有半小时,明渊行接电话去了。过了几分钟,他脸色凝重地回来了,再次把手提箱交给他。

“执徐,我不跟你们一起走了。我有急事飞香港。你一定要把淳化阁帖安全带回上海。”

91 我的名字将和历史在一起

童仲元站在秦天的办公室门口,他知道秦天一早就被王祁清叫走了。他想第一时间知道结果。元君若趴在桌上睡着了。他一个年轻男生也累到撑不住,不知道秦天会怎么样。

他等了半个多小时,秦天还没回来。杨予新看不下去 ,给他端来一杯水,招呼他坐下。他本来觉得秦天的方案没问题,可以暂时混过去,但现在,他的预感不太好,谈的时间有点太久了。

走廊尽头的那块玻璃上,终于倒映出她的身影。他站起来迎上去。她低着头踯躅前行,他一直走到她面前,她都没发现,差点又一头撞了上来。他看她这般神色,扶住她,沉声问:“不顺利?”

她抬头看到是他,就像溺水的人找到了浮木。她刚刚去修复部没有找到他,幸好他就在这里。

“王祁清这里混过去了。但是明馆长刚刚打电话给我,他去香港了,他要买西周编钟。”

在她的办公室里,她把事情的经过毫无保留地告诉他。

明渊行多年的朋友香港大学教授陈维铭请他鉴定一套西周青铜编钟。这套编钟一共有十四件,完整程度几乎前所未有。日本博物馆和台北博物馆早已得到消息,派出了顶级的鉴定师去看样,但都没有下手。卖家决定以拍卖形式出售编钟,明天即是拍卖会。明渊行看到照片决定立即飞香港,如果不能在拍卖会之前谈妥价格,那他就参加明天的拍卖会。

“为什么台北和日本博物馆都没有下手?”童仲元问。

她凝望着他,这也是她问的第一句话。她拿出手机,翻到照片给他看。

“你认为是真的还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