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流淌,邮箱没有新邮件,微信对话框里也只有自己那句【给你发了封邮件,很重要,请及时查看!!!】

清晨醒来,窗外一片阴沉,又等了一整个上午,靳朗那边依然杳无音信。

刘羽唯的心像被泡在冰水里,越来越冷。

他看到了吗?

他…无法接受吗?

等待像钝刀子割肉,每一秒都在凌迟着她的理智。

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了结。

午后,乌云堆叠,斜雨如织丝。

刘羽唯独自一人来到了城郊的岭山墓园。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钻进脖颈,带来丝丝凉意。她循着之前问来的信息,找到了靳军平的墓碑。

朴素的黑色花岗岩上刻着“慈父靳军平之墓”,照片上的男人面容坚毅,眼神深邃。雨水顺着碑面滑落,像无声滚落的泪,她将怀里的白菊轻轻放下。

“靳叔叔…” 她开口,声音在寂静空旷的墓园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是刘羽唯。靳朗…他可能没有跟您提到过我...”

雨势渐大,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她深吸一口气,潮湿的空气里混着松柏的清香和泥土的腥气,呛得鼻腔发酸。

“我今天来,是想跟您说说话…”

“我知道,那场官司…压垮了您,压垮了公司,也…彻底改变了靳朗的人生轨迹。”

她的声音哽咽发颤,手攥紧了伞柄,指尖泛白。

“我妈妈她当时接下那个案子,为原告辩护是职责所在,但结果却…我只能说声对不起。”

“网上的谣言我和赵剑已经找到了证据。当年您为了保护公司和司机师傅做出了牺牲,他们都记着,现在也都愿意站出来帮助靳朗。”

“您是个有担当的好人。靳朗他…和您很像。”

“靳叔叔,我已经把所有证据,还有…关于我母亲的事,都告诉了靳朗。”

她低下头,望着墓碑前被雨水打湿的菊花,带着浓重的疲惫和迷茫,“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我理解他可能需要时间。换作是我,大概也需要很久才能消化,甚至…可能永远无法释怀。”她抬起头,一颗泪珠滑落,雨水模糊了视线。

“这次,我把选择权交给靳朗。无论他最终的决定是什么…是怨恨,是远离,还是…别的什么,我都接受。”

“希望您在天之灵保佑他未来平安顺遂。”

刘羽唯对着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伞柄歪斜,雨水彻底打透了后背,但她的心里却奇异地感到尘埃落定的平静。

该做的,她都做了。

剩下的,交给命运。

京北午后,靳朗工作室里一片紧张忙碌,每个人都步履匆匆。

昨晚靳朗收到了刘羽唯的邮件,也看到了那份沉甸甸的“说明”。他把自己关在书房,花了半宿时间仔细看完了所有附件。最初的震惊过后,是汹涌的心疼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赵剑收集的证词里,那些朴实甚至带着错别字的叙述,让他看到了父亲当年在司机们中间忙碌、发火、又默默承担的背影。那份事故认定书更是彻底解开了赵东扬谎言的所有死结。

至于余姚…恨吗?似乎谈不上。甚至在看到那句“她心里亦有遗憾”时,就已经消解了。

父亲当年面对的是时代的褶皱和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络,而且当初也确实在那份合同上签了字。一个律师,哪怕站在对立面,又能改变多少?

真正沉甸甸压在心头的,是那句“权利皆在你” 的坦诚,比任何证据都更让他心疼。

她明明可以隐瞒,却捧着最锋利的真相走到他面前,把刀递给他,任由他选择刺向她,还是放下。

“朗哥,直播设备调试好了,平台那边也对接完毕,随时可以开始。” 小周推门进来提醒。

下午三点,靳朗的微博直播间突然开启。没有预告,没有预热,但瞬间涌入的观众数量让服务器都卡顿了几秒,弹幕在延迟的画面上疯狂滚动。

屏幕里的靳朗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背景是工作室挂着海报的墙壁。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冷白灯光令眼下乌青无处遁形,脸上没有笑容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静力量。

“大家好,我是靳朗。”

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为低沉,字字清晰,穿透了嘈杂的弹幕。

“今天开这个直播,是想就近期网络上关于我父亲靳军平先生的一些不实传闻,做一个正式的澄清和说明。”

他没有回避,直接点开了刘羽唯邮件里的关键证据截图,语气斩钉截铁,冰冷严肃。

“网友斜阳东照利用我父亲已故无法辩驳的事实,捏造‘工伤不赔’、‘苛待员工’等谣言,对我父亲的名誉进行恶意诽谤,并以此进行敲诈勒索。以上证据,我们已经提交给公安机关,并将依法追究其责任。”

靳朗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屏幕,望向更深处。脸上紧绷的线条柔和了些许,眼底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关于我父亲当年公司经营遇到的困难,以及他个人被列为失信被执行人的往事,都是事实,我不想过多辩解。每个时代都有其局限性,每个选择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无奈。”

“但我父亲一生勤恳,重情重义,他最大的心愿是保住那些跟着他吃饭的司机师傅们。为此,他付出了他能付出的一切。”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眼中似有水光闪过,但很快被他压下。这份克制,反而更显沉重。

“今天站出来说这些,不仅仅是为了给我父亲正名。”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异常柔和。

“《尘灯往事》这部电影,它不仅是我对父亲的纪念,也是…我迟来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