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小时候哥哥让她把零花钱存起来交学费,虽然委屈,却知道是为了长远打算,她甚至一度觉得杨滨的“管”是在乎。
结婚不到一年,验孕棒上的两道杠让唐梅红了眼眶。杨滨高兴得在客厅转了三圈,从此更是把她宠成了易碎品,什么活都不让她干。不止外人感叹,连唐梅自己都对未来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充满期待。
那时她还不知道,命运最擅长在甜里藏酸。就像她老家山上的野枇杷,看着黄澄澄的诱人,咬下去才知道酸涩掉牙。
一次杨滨出差把常用的平板电脑忘在家里。唐梅想着等他回来可能要用,就主动帮他充上电。弯腰去插线时,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弹出的微信预览像道惊雷劈在她眼前。
【今天晚上有空吗?想你了!】
她被钉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更多消息弹出来,那些露骨的调情、大尺度的照片,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扎进她的眼睛里。
平日里那个会记得她不吃葱姜的男人,那个在亲朋好友面前说 “我家梅梅最辛苦” 的丈夫,竟然在微信里对着别人说 “宝贝,你穿黑丝最好看”。那些她以为的体贴入微,瞬间变成巨大的讽刺,像摔在地上的镜子,每个碎片都映出她可笑的模样。
唐梅原本计划等杨滨出差回来与他当面对峙,可她在旁观了几天杨滨与不同女人的露骨情话后,身体先于精神一步彻底崩溃了。
在邻居的帮助下,唐梅被送到医院,杨滨也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医生诊断宫颈管过短有早产的风险,要保孩子就得卧床静养。
回到家,唐梅摊牌要求离婚。杨滨下跪认错,发誓绝对没有肉体出轨,只是一时寻求精神刺激。唐梅想到聊天记录里的那些污言秽语,一时气短,昏厥过去。
再醒来,杨滨趴在床边涕泪满面,握着她的手说,就算要离婚也希望她们母子平安,现在唐梅这么虚弱,身边正需要人照顾,如果孩子生下来她还是想走,他绝对不拦。
医生的话犹在耳边,肚子里的孩子踢了一脚,像是提醒唐梅自己的存在。她不想冒险,屈辱像根鱼刺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她只能闭着眼点了点头。
杨滨当着她的面删掉了所有暧昧的联系方式,把手机密码改成了她的生日。他又开始每天煲汤,给她擦身,扮演起比从前更贴心的五好丈夫。
几个月后唐梅顺利生下一个男孩,杨滨每天夜里冲奶粉、换尿裤、拍嗝、哄睡,变身模范奶爸。她甚至想,人都会犯错,那些不堪的过往,或许真的能被日复一日的琐碎温情覆盖。
直到快休完产假,有同事来探望时说漏嘴,她才知道杨滨早已经替她辞了职!
对此,他解释学校不满意她长期请病假,辞职一事没主动说是怕她情绪激动伤了孩子。没有工作意味着离婚大概率拿不到抚养权,杨滨知道她不可能放弃孩子,由此变相把唐梅绑在身边。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唐梅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日子在喂奶、做饭、哄睡的循环里打转,窗外的四季更迭仿佛与她无关。只有听到孩子咯咯的笑声时,脸上才会泛起一点活气。
杨滨依旧扮演着体贴的丈夫,只是看她的眼神像一张无形的网,越收越紧。为了独自担起“养家”职责,杨滨把公职辞掉和朋友一起搞起不良资产处置。工作性质变了,他的应酬越来越多,回来时身上总带着酒气和陌生的香水味。
终于坚持到小孩三岁送进幼儿园,唐梅开始偷偷投简历、找工作。当她把黄村同心实验学校的聘用合同拿给杨滨时,对方竟然令人出乎意料地表示替她感到开心。
唐梅重返职场后整个人都容光焕发。杨滨见妻子变了个人,疑惑像潮湿天气里的霉菌,悄无声息地蔓延。他发现唐梅不再把所有注意力放在他和孩子身上,晚餐时会聊起学校里的趣事,说哪个孩子的作文写得像童话,洗碗时会哼着流行的歌。这些细微的变化,在杨滨眼里却成了刺眼的信号。
直到有天去接唐梅下班,看到她和年轻男老师并肩而行,唐梅仰头笑着回应对方,他才琢磨“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晚的争吵像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他第一次动了手。
后来的日子成了反复无常的噩梦。杨滨喝醉了回家,若是生意谈得顺利,就会带着酒气把她推倒在床上,嘴里胡乱喊着 “梅梅我好爱你”,动作粗暴得像在撕扯一件物品。若是碰了钉子,就会把气撒在她的头上,骂她 “贱骨头”,然后把人推在地上。
酒醒后继续忏悔,他反复向唐梅强调着自己的爱意,但又忍不住怀疑她仍在记恨他当初的出轨。他的爱成了最恶毒的枷锁,看守、尾随、手机定位…
唐梅当然想过要离婚,可杨滨在孩子面前永远是完美的爸爸。有次在饭桌上他故意问,如果爸爸妈妈分开你要跟谁,儿子毫不犹豫选了杨滨。事后,他半威胁半开玩笑和唐梅说,真要有天离婚了,她就再也见不到孩子。
真正让唐梅下定决心是最近的一件小事。
那天她刚下课就接到幼儿园老师电话,说儿子和小朋友打架受伤,让她赶紧来一趟。
到了学校看到儿子只是擦破了点皮,唐梅悬着的心总算落下,可老师的话瞬间又把她打入地狱‘’打架时候儿子大声喊“你跑不掉的!”
那是杨滨激动时的口头语。唐梅一直自欺欺人的以为那些关在门后的狰狞藏得严严实实,只要在孩子面前扮演好恩爱父母,就能把伤害隔绝在外,却没想到那些潜移默化的暴力烙印已经如毒雾般钻进了孩子的身体。
她绝对不能让儿子变成第二个杨滨。
…
咖啡杯外壁的冷凝水珠不断滚落,聚集在桌面上倒映出唐梅平静又绝望的神情,她很快从回忆中抽离。
“我听说即使起诉离婚,如果男方坚持感情没有破裂,法官也不会判离,是吗?”
“第一次起诉离婚的话,本着维护家庭稳定的原则,如果没有证据表明感情破裂,确实可能被判不予离婚。”
唐梅的眼神瞬间暗淡。
“但如果存在家暴情况就另当别论了。而且施暴方往往也拿不到孩子的抚养权!”
刘羽唯赶忙解释。
“那怎么才能认定他家庭暴力?”
唐梅的睫毛颤了颤,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眼底动了动,可很快又被更深的无力覆盖。
“他下手很有分寸,每次都不算严重,过几天就消了。不然我也坚持不到今天……”
“之前有没有报警或者去医院验伤的记录?”
唐梅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从未想过要留下那些不堪的证据。
“如果什么都没有,那确实很难凭你单方面的陈述获得法官的支持。更何况,在外人看来,杨滨绝对是个好爸爸、好丈夫。”
空气仿佛被冻住了,只有远处儿童乐园传来的欢笑声像细碎的玻璃碴,断断续续扎进耳朵里。
“如果…我是说如果…” 刘羽唯突然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唐梅攥成拳头的手,“他最近又动手了,你一定要第一时间报警,要求做伤情鉴定。告诉警察你要联系律师,然后给我打电话!”
唐梅抬起头,眼里蒙着层薄薄的水雾,她点了点头。
“爸爸,爸爸,你怎么来了!”
童音响起如惊雷,在安静的角落炸开。唐梅看着冲过来的儿子,猛地扭头。
杨滨不知何时站在了几步开外,背对着商场的强光,脸部轮廓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没人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也没人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刘羽唯也跟着望去,男人穿着休闲西裤和浅灰色 Polo 衫,国字脸上架着金属框眼镜。他身材匀称,没凸肚,不秃顶,看起来文质彬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