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暖冲杨文耀笑了笑,走进了厨房,说:

“没事儿,哥,我工作不累,用不着休息。来,我帮你一起忙活吧。”

李暖说着,把蛋糕放在菜板边上,撸起袖子,就帮着杨文耀一起忙活起来。杨文耀炒菜的技术依然纯熟,就是因为左手不太吃劲,颠大勺的动作显得不那么流畅。李暖则把炒好的几个菜,端到了隔间,先把一张大圆桌放好,又把菜和杯盘碗筷在桌子上摆好。

李暖给乔灿买了一个朱砂福字挂坠,给她戴在脖子上,说:

“嫂子,你长得白,这个红挂坠戴着真好看,还能给你带来好运气。”

杨文耀的红焖鲤子快做好了,乔志勇也拎着一塑料袋水果,来到了理疗馆。

乔志勇每年都记得乔灿的生日,总会在乔灿生日前一天,跟杨文耀联系,张罗要给姐姐过生日。杨文耀心里很感动,乔志勇当年看着不着调,成天没个正形,但心里真有这个姐姐,这其实就足够了。

乔志勇帮着杨文耀和李暖一起忙活起来,把蛋糕放在大圆桌中央,然后一根根插上了蜡烛。这时候,杨文辉跟陈永新也一起来到了理疗馆,陈永新还特意给杨文耀带了一瓶洮儿河精装白酒。

杨文耀很不满,埋怨陈永新不该买酒,说:

“你这大忙人只要能来,我就特别高兴,还买啥酒呢?实在是太跟我见外了。”

陈永新启开酒瓶盖,看了看杨文耀,说:

“老杨,今天就喝这酒吧。我知道你爱喝这酒,所以才在来时候的路上,特意买了一瓶。”

陈永新和杨文辉下午的调查并不顺利,走访了裴丽丽当年的房东和几个在老商业街开店铺的人。这些人都说没见过岳勇,也没见过裴丽丽跟啥男人有过密切接触,还都说裴丽丽挺老实,虽然话不多,但人其实非常随和。

陈永新和杨文辉中午就没吃饭,现在都饿了,杨文辉赶紧说:

“哥,我和我师父一天没吃饭了,都饿完了,快点儿开饭吧。”

杨文耀把乔灿放到轮椅上,拿着打火机,一根根点燃了蜡烛。

这些年来,每年乔灿生日这天,杨文耀都会非常用心地准备。他心里清楚,虽然每天期盼着奇迹发生,但植物人活了这么多年,这件事本身就很难得,也要随时做好心理准备,说不定啥时候,某一天早上醒来,就会发现乔灿没了呼吸。所以要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生日越过越少,但愿每一个生日都不是最后一个生日。

杨文耀点燃最后一根蜡烛,看了看乔灿,说:

“媳妇儿,你看,小辉,李暖,老陈,还有志勇,大伙都来给你过生日了。时间过得真快,你今天四十四岁了。我还是跟往年一样,替你许一个愿吧,就希望你能好起来,让我付出啥代价都行。”

杨文耀说完,一口气吹灭了蜡烛,夹了一块锅包肉给李暖,招呼大家动筷子吃饭。几个人开始吃饭,边吃边唠,李暖自然而然成了中心。陈永新和乔志勇都说杨文耀手艺还那么好,饺子好吃,菜也好吃,得知李暖怀孕了,也都为她和杨文辉高兴。

乔志勇滋溜了一口白酒,看了看杨文辉,说:

“小辉,等孩子出生了,请满月酒的时候,必须请我去喝,要不我指定要挑你理。”

陈永新也喝了口酒,拍了拍杨文辉的肩膀,说:

“小杨,你和李暖在一起这么多年,很不容易,以后当了爸爸,要更好地相亲相爱。”

连吃带喝了将近一个小时,乔志勇跟杨文耀喝了半斤多白酒,他说媳妇儿要去接上晚自习的女儿,自己得回去看肉摊了。杨文耀不太好挽留,只好拿了两个塑料袋,装了一些饺子和菜,说给乔艺馨带着,学习累,当夜宵吃,然后就出去送乔志勇。

杨文耀把乔志勇送到理疗馆门口,乔志勇掏出一个红包,说:

“姐夫,大哥今天上菜市场,碰着我了。他还记着我姐的生日,特意给了我这个红包,让我晚上带给你。大哥说,这么多年,谢谢你一直照顾我姐。他现在没啥能力,也帮不上啥忙,这个红包就是一点儿心意,你必须收下。”

杨文耀推脱不要,乔志勇硬把红包塞到他的手里,说:

“姐夫,大哥也不容易,要债的人还整天逼着他,红包你就拿着吧,别撕吧了。”

乔志勇说着,突然转过身,趁着杨文耀还没反应过来,拎着塑料袋,骑上门口的一辆电瓶车就走了。杨文耀看着乔志勇的背影,犹豫了一下,打开红包,里面装着十张半新不旧的一百元纸币。

外面降温了,杨文耀的酒劲也上来了,根本感觉不到冷,他看着手里的钱,北风一吹过,眼泪差点掉了下来。杨文耀转身往理疗馆里走去,本来就十几米的路,却觉得好像走了很久,又想起很多过去的事情,都好像昨天才发生似的。

那辆摩托车停在理疗馆前厅的门边,经过它的时候,杨文耀仿佛看见自己骑着它,在起伏不平的路面上飞驰,后面坐着乔灿,脸贴在他的后背上,紧紧地抱着他的腰。他们都喝多了酒,目的地是民政局,他们并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他们也并不害怕,没啥好怕的,路永远在脚下,一起向前走就完了。

杨文耀心里有一肚子话,想跟杨文辉和李暖说,可回到了隔间,却发现情况不太对。

杨文辉没喝酒,脸却憋得通红,激动地说:

“李暖,你咋还不明白呢?岳勇可能跟我们在调查的案子有关。我真的希望,你能理解一下,暂时不要再去工作,可以吗?难道你就没想过,你的年龄,各方面条件摆在这,岳勇凭啥录用你?岳勇老谋深算,他知道只要你在他手底下,给你各种好待遇,好福利,我们就不好开展工作。”

李暖眼里憋着泪水,看着杨文辉,哽咽着说::

“杨文辉,你的工作是工作,我的工作就不是工作,对吧?我的年龄和条件怎么了?我当年要不是为了你,回到了弘阳,能混成现在这样吗?你凭啥要求我,为了你们的案子,放弃来之不易的工作?”

杨文辉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下来,说:

“李暖,算我求你了,行吗?真的,这个案子现在到了关键的节点。我在想,如果你被牵连进来咋办?如果案子真的跟岳勇有关,他要是用一些手段,把你牵连进来,那你说我还怎么继续工作。”

李暖看着杨文辉,还在憋着眼泪,说:

“杨文辉,你别逼我,行吗?我如果说不行,你们就破不了案子了,对吧?”

陈永新皱着眉头,拍了一下桌子,说:

“小杨,你咋跟李暖说话呢?李暖说的对,她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欠她的一辈子也还不完。你也别把你的生活和工作搅合在一起,那样的话,你会伤害最在乎你的人,懂吗?还有,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办案子要讲究证据,现在证据都不充分,你就不要瞎猜,这是咱们最基本的原则。”

杨文辉跟没听见似的,又看了看李暖,说:

“不是,李暖,我怎么逼你了?工作没了,咱们可以再找,找不着好的工作,可以找一般的工作。我真的是为你好,你要是万一被牵连进来,我总不能亲手把你送进监狱吧?而且,如果在办案子最关键的时候,要是因为你耽误了调查,这案子可能就永远也破不了了。”

杨文辉越说越激动,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李暖,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不懂事儿,简直太让我失望了。你知不知道,这起案子毁了很多人的人生,甚至包括我哥和我嫂子?我绝对不可能因为你的工作,而昧着良心,对这起案子敷衍了事。”

杨文耀在旁边听着,他这才明白了,原来他出去送乔志勇的时候,杨文辉和李暖因为各自工作的事情,产生了争执。杨文辉从小脾气就冲,总跟人干架,这些年当了警察,改变了很多,尤其对待李暖,一直恩爱有加,从没发过脾气。杨文耀知道,弟弟这是真生气了,但不管出于啥原因,一个大老爷们儿不能这么对媳妇,更不能冲动,说出这种特别伤人的气话。

杨文耀扒拉了下杨文辉的脑袋,指着他的鼻子,喊道:

“杨文辉,你他妈的太过分了。你不知道李暖怀孕了吗?你再这么跟她说话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