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通电话在意料之中，却又比预想得更快。他快步走向楼梯，掏出手机迅速拨通陆骏的号码，接通瞬间直接问道：“成果现在怎么样了？”

听筒里传来陆骏刻意压低的嗓音，“还在昏迷，但医生说指标暂时稳定，可以转院了。”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头儿，医院这边人多眼杂。”

林翊的脚步在楼梯转角处猛地一顿，指尖无意识地扣紧了扶手。陆骏的弦外之音正中他内心隐约的不安。

“明白。”他沉声应道，“等我消息。”

几步跨上最后几级台阶，局长办公室的门就在眼前。林翊深吸一口气，曲起指骨在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局长，我是林翊。”

“进！”

推门而入，局长的背影正对着他站在窗前。窗外，警局大门外黑压压地聚集着长枪短炮的记者。直到林翊走到办公桌前站定，局长才缓缓转过身，脸色阴沉的看着林翊“现在，查到哪里了？”

音乐节那段第一视角杀人视频，瞬间点燃了公众的恐慌与愤怒。原本被 0322 抛肝案好不容易勉强压下去的热度，此刻被彻底点燃。局长眉宇间刻着深深的疲惫，一股巨大的压力朝林翊压来。

“这次的案子，就这么难断？”

“不是难，是…”林翊喉结滚动了一下，后半句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局长显然没打算听他解释，“我不管有多难，现在 0322 案跟这音乐节视频搅在一起，不得不给民众一个交代。”他身体前倾，目光逼视着林翊，“告诉我，现在案子到底卡在哪儿？”

林翊迅速梳理思路，简明扼要地汇报了最新进展，尤其强调了成果转院途中遭遇的“意外”袭击。说到最后他略微停顿，抬眼迎上局长的视线，抛出一个极其尖锐的问题，“局长，大老虎的尾巴，该不该扯？”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丢入了深潭，室内出现了短暂的寂静。局长视线略微怔住，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瞬间明白了林翊的潜台词，公安系统内部有鬼。

林翊紧接着提出核心要求。成果必须秘密转入公安医院，严格隔离禁止一切探视。

局长沉默地盯着林翊。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每个字都带着分量，“林翊，给我一句准话，还有两天案子能不能破？”

刚拉开局长办公室沉重的门，早已在走廊外焦灼等候的刑侦队员立刻围了上来。为首的小栗迅速递上一个牛皮纸卷宗，语速飞快但却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林队，有重大突破！”

“说！”林翊没有丝毫停顿，一边大步走向楼梯，一边利落地拆开卷宗封线，抽出里面的档案快速扫视。

小栗紧跟着他的步伐，几乎是半跑着才能跟上林翊下楼的速度。

“交叉比对窦微等人的信息网，发现周然、阿七、张春梅、王大痣这几个人，过去几年都曾在滨城报过失踪案。关键点在于，除了周然和窦微，阿七、张春梅、王大痣这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在三年前回到了滨城定居。”

“三年前？”林翊脚步在楼梯拐角处猛地一顿，“具体原因？”

“还在深挖，需要点时间。”小栗喘了口气。

“多久？”林翊继续向下走，步伐更快。

“最多一小时！”

“好！”林翊推开刑侦队办公室的门，又猛地回头叫住小栗，“把周然的所有信息再过一遍。包括他在滨城前后接触过什么人，着重挖一下报失踪案的那些年。”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空气净化器都发出了红色预警。

林翊靠在椅背上，他目光看似放空地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脑中将所有的碎片信息疯狂拼凑。摊开的卷宗上，金沙沙滩、音乐节、0322 张宏伟抛肝案这几个词被红笔重重圈起。

同样的地点，一个抛肝，一个播放凶杀现场，矛头都直指张宏伟。

只是巧合？林翊狠狠吸了口烟。周然、窦微、阿七、王大痣、张春梅这一连串的名字背后，到底想串联起了什么故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办公室的门被急促敲响，“林队！B 组发现关键目标人物！”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林翊坐在长桌顶端，目光锐利的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位队员。

“锁定重大嫌疑人！”

负责汇报的警员将一张模糊的人像照片钉在白板中央， “此人于 0322 案发前一个月，入职了 VSO 安保公司。案发当天，他就在金沙沙滩现场，负责核心安保区域.而这次音乐节，他以舞台设备技术维修的身份进了主办方的技术团队。在那个杀人视频播出后，他就人间蒸发了。”

警员停顿了一下，让信息充分沉淀，接着抛下更关键的线索，“他的身份信息经查实都是假的。”

“人间蒸发？“林翊的眼神骤然变冷，“事发当天的监控呢？有没有捕捉到他的行动轨迹？”

“有。”警员立刻在白板上贴出几张不同角度的监控截图，清晰地显示着他的身影在视频播放区域附近鬼祟出现，“而且，A 组在交叉信息时还有意外发现…”他目光转向坐在前排的另一名警员，示意他接上。

被点名的警员立刻起身，走到白板前，指尖从音乐节重大嫌疑人的照片移向另一张嫌疑人阿七的照片。

“在核查此人的社会关系时，我们发现他利用假身份在滨城的租住地址，就在受害人张宏伟家隔壁。而他的房源中介…”

他的手指重重敲在阿七的照片上，“正是这个阿七，就是之前跟踪窦微的那个房产中介，现在还在我们审讯室里坐着。”

林翊起身立刻部署抓捕行动。所有线索都指向一点，这起码不是一件单案。

当技术组接收到指令强行破开重大嫌疑人租住的 502 房门时，一股浓重的霉味混杂着酒精还未挥发的味道。

一室半的房间。林翊走到正中间，桌上还有吃剩的碎花生衣和空酒瓶。他走到桌子的后头猛地拉开隔断的窗帘，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正对着门的整面墙壁，密密麻麻地贴满了泛黄的旧报纸。最醒目的位置，是 0322 张宏伟抛肝案的标题报道，旁边紧挨着的是二十多年前震惊滨城的“孟延电梯消失案”和“窦建国失踪案”的剪报。

而另一面墙上，则挂满了人物照片，构成一张庞大而阴森的关系网。墙上的马克笔画满了复杂的线条和箭头，红线将所有照片上的人紧紧缠绕在一起。

照片上的人赫然是：周然、张新民、张宏伟、竺金龙、朱佩林、张二、胡法医以及一个被红圈标记一个 X 的人。

更令人心悸的是，房间中央的电脑屏幕上，定格着一个从下往上的诡异仰拍视角画面，与音乐节现场播放的杀人视频角度如出一辙。

林翊找了个同事去隔壁死者张宏伟的住所，501 所有的一切都被 502 监视着。

门外，被惊动的邻居们探头探脑，议论纷纷。三个月内警察两次上门搜查了同层的两间房子让他们恐慌。

“真晦气！这层楼风水是不是有问题？”

“那 502 的房客怪得很，矮矮小小的见人就低头躲着走，神神秘秘的。”

这些低声的抱怨和描述被负责外围调查的警员不动声色地迅速记录下来。就在刑侦队紧锣密鼓地分析现场物证，准备在全市撒网布控搜捕重大嫌疑人时，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