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这三连问时,她竭力克制着情绪。周然却只是淡漠地看着她,仿佛在细细品鉴一场好戏。下一秒,窦微几乎被激怒猛地起身,隔着桌子试图揪住他的衣领,“我的友友在哪里?”

周围的工作人员迅速上前将两人拉开。窦微看到周然仍坐在那里,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漠。

“周然,你说啊!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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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嫌疑人与其律师的会面不欢而散。窦微未能从周然口中套出任何有用信息。她深知此刻越慌乱就越需冷静。

距离开庭仅剩五个小时,窦微仍在争分夺秒地检索法律条款。手机在堆满刑法书籍和文书的杂乱桌面上发出震动。窦微翻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通来源未知的 FaceTime 来电。

她握紧手机,直觉告诉她这极可能是绑匪打来的。她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的同时,不动声色地按下了录屏键。

视频那头立刻传来王友友撕心裂肺的哭声:“妈妈!妈妈!这里好黑!我好害怕!你快来带我走!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友友的哭声像刀子插进窦微的心,“友友,不怕!”窦微拼命憋回眼泪,声音哽咽却极力安抚,“友友,妈妈很快来接你。”

话未说完,镜头猛地一转,画面陷入一片漆黑。

窦微的眼睛死死盯在屏幕上,“不要伤害友友!”

过了许久,电话那头才传来一道刻意压低嘶哑的嗓音,“窦律,我们的目的很简单。周然生,你女儿生。周然死,你女儿死。还有五个小时,希望窦律能信守承诺。”说完,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仅剩五个小时。即便周然曾说过每一个完美案件都有漏洞,可他的漏洞究竟藏在哪里?

窦微反复查阅卷宗:细节,细节,哪个才是关键细节?

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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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小时后,东郊法庭,“0322 抛尸案”一审开庭,周然被带上来时鼻青眼肿。

鉴于此前社会舆论沸腾,为平息民愤,此次庭审破例进行现场直播。检察官向犯罪嫌疑人周然逐一提问:

“被害人家中发现鲁米诺反应,在你的鞋底也检出了同样的鲁米诺反应,你怎么解释?”

周然闭口不答。

法官转向窦微:“辩护人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窦微摇头。

法官再问周然:“被告人,你有什么需要辩解的吗?”

周然起身,对着法官、检察官以及后排的媒体席深深鞠了三躬,然后用一种异常沉静的语调开口:“尊敬的法官大人,我没有杀人。”

现场一片哗然,事件瞬间冲上热搜榜首。周然仿佛变了一场戏法,窦微立刻向法庭呈上两张对比照片。

“法官大人,我请求为我的当事人周然做无罪辩护。”窦微的声音清晰有力。

第一张照片显示周然被捕时穿着那件醒目的红色儿童雨衣,而后续的拘留照片中,雨衣却消失了。

窦微紧接着呈上物证:“法官大人,我有充分理由怀疑我的当事人是被陷害。这是案发前我的当事人报案的记录,他声称家中遭遇入室盗窃,丢失了一把刀具。而这把刀,正是在埋尸现场发现、带有被害人和被告人指纹的那把凶器!”

“另外,法官大人,”窦微继续陈述,“这是我向金沙沙滩音乐节主办方调取的记录以及现场周边人员的口供。多人明确指认,案发时现场有另一名穿着小红雨衣在抛尸现场出现的男子,其右颈侧有一道明显的抓痕。而我的当事人周然身上,并无此伤痕。因此,我有充分理由怀疑,我当事人当时处于醉酒状态可能是被诬陷。”

“最后,关于被害人死亡的确切时间点,”窦微展示了一张监控截图,“我的当事人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照片显示周然出现在某红灯区,正用现金进行交易,并且似乎在有意无意地看向监控镜头。这证据虽不体面,但足以证明其当时不在杀人现场。

“基于以上证据和疑点,我恳请法庭慎重考虑。我的陈述完毕。”

窦微非常聪明,事发前懂得利用舆论和媒体的力量将事件扩大。她所能做的,就是为周然争取到缓刑或案件延期,从而为自己营救女儿争取更多时间。

鉴于案件性质特殊且出现重大新证据,法官当庭宣布:本案需补充侦查,延期审理。

视频网站直播着这场庭审。民众对警方办案能力的质疑声浪高涨,更有甚者怀疑犯罪嫌疑人曾遭受刑讯逼供被迫认罪。

镜头不断推近,直至怼在周然那张憔悴的脸上,他低垂着眼沉默不语。直到法官的法槌落下,宣布休庭。

他虚浮的目光才缓缓抬起,直视着直播镜头,指着自己鼻青眼肿的脸,对着全国观众清晰地说出了两个字:“救我!”

一时间,警方的公信力岌岌可危。省厅迅速成立专案调查组,从上级部门紧急调派林翊担任专案组负责人。林翊因成功侦破“河神案”和“水库浮尸案”而声名鹊起,其不按常理出牌的办案风格,让上级认为唯有他能撬开这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林翊调任滨城的第一天就被下达了死命令:十天之内,必须破案。

“六天。”这是林翊给自己设定的底线。

抵达滨城前,林翊已读完所有案卷报告。他踏入专案组办公室,目光扫过众人,“哪位是陆骏?”

陆骏唰地起立,声音洪亮的说道:“到!”

“带上卷宗,跟我走。”

陆骏二话不说,抱起卷宗跟上。林翊一边快步下楼梯,一边翻看卷宗,“林局说你对这案子最熟,说说具体情况。”

陆骏将此前向林局汇报的内容又复述了一遍。林翊突然停下脚步,盯着他:“你们没有上过非常手段?”

“非常手段?”陆骏疑惑的看着林翊。

“算了。”他不打算深究这个问题,“那个女律师在庭上提出的疑点,你们当初就没想过?”

陆骏摇摇头,说道:“当时一切看起来都顺理成章,凶刀上有受害人和周然的指纹,犯罪嫌疑人自己也认罪了。”

林翊将卷宗推回陆骏胸前,“所有环节都过于顺理成章,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合理。你面对的不是普通罪犯,是高智商犯罪。”他心想,周然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在拖延时间制造舆论热点,很有可能他想…”

“上车。”

“去哪?林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