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舞台大屏信号毫无征兆地中断,现场一片哗然。艺人们被工作人员迅速护着退下舞台,转瞬间舞台中央空空如也。部分不明所以的观众以为是演出环节,零星地喊起“安可!安可!”,但这声音很快被更大的疑惑和骚动淹没。
过了几分钟,大屏开始滚动播放要求现场人员立即撤离的通知。保安和警察吹着刺耳的口哨,努力引导人群有序疏散。
“靠,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多特警啊!”人群中不断爆发出惊呼。
道路两旁,大批身穿黑色防弹背心、全副武装的特警整齐划一地介入,几乎每隔十几步就有一名特警如雕塑般挺立,迅速筑起了一道人墙。
“不会要出事吧?”这念头一起,人群的脚步明显慌乱加速。
几乎所有人都在向出口涌动。只有周然,成了人潮中唯一的逆行者。
走到金沙沙滩舞台的尽头,现场保安拦住了他。周然眼皮都没抬,低着头敷衍道:“我捡瓶子。”仿佛听不懂指令般的依旧固执地向前挪动,再往前几步就是海水了。周然觉得,他似乎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保安拉住他,“全场都要撤离!你得往那边走。”保安指向相反方向,同时顺手掂了掂周然麻皮袋的分量,“你这袋子里装的什么?这么沉?”
周然眼神虚躲,“塑料瓶。”
“塑料瓶?”保安警惕地退后一步,手臂迅速转向腰间的对讲机按下通话键,急促地低语:“指挥部,主舞台区发现可疑目标,携带不明重物,请求支援!”然后紧盯着周然,“什么塑料瓶能有这么重?”
警民联动机制早已启动,保安处早先接到匿名举报:舞台区域可能藏匿有爆炸物。
保安上下打量着周然,一只手搭在麻皮袋上晃了晃,语气带着试探,“该不会…是别的什么东西吧?打开看看!”
保安们紧张地屈膝,谨慎地后撤了几步,迅速抄起对讲机急促汇报。
几乎就在周然嘶吼的同时,早已在人群外围高度戒备的特警队伍瞬间收缩。他们训练有素地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周然困在中心。指挥官在周然视线死角处快速打着手势:一组正面吸引周然注意力,另一组悄然从后方包抄。
“冷静!你有什么诉求,可以提!”前方喊话。
“我只有一个要求!”周然喘着粗气,“让我带着我的袋子离开!现在!”
他不提袋子还好,这一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静静躺在草坪中央的黑色麻皮袋上。
“袋子里是什么?”特警追问。
“废品!都是废品!”
“废品?”麻皮袋在特警心中已打上巨大的危险问号。
一名特警试探性地欲要上前检查袋子。周然瞬间极度紧张,猛地向前扑去试图阻拦。就在他身体失衡刹那,后方不远处的保安迅猛出击,为首的是一个单臂残疾的保安,将他死死钳住按倒在地。
他的身体被死死压住,脸紧贴着地仍拼命想抬头,额头上青筋暴起挤出深深的川字纹。他看着特警用战术匕首,极其小心地挑开麻皮袋顶部的绳结。
“别...!”他发出绝望的哭嚎,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喉咙里挤出嘶声力竭的吼叫。
无论他如何挣扎阻止,袋口还是被锋利的刀刃缓缓划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呈现在众人眼前的,赫然是
一颗暗红色纹理清晰的人体肝脏!
新闻瞬间引爆全城。滨城已多年未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恐怖袭击和恶性案件。抛出的不是全尸竟是人体器官,各路媒体争相报道,警厅承受着巨大的舆论压力。民众群情激愤,强烈要求严惩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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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第一时间展开侦破,犯罪嫌疑人周然对杀人分尸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当晚,在民警押解下,周然指认了埋尸地点。
警车沿着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行驶了近四十分钟抵达远郊,在一棵歪脖子老树,浅浅的湿土之下挖出了一具男性尸体。
警方很快通过 DNA 比对,确认该尸体正是周然指认的死者张宏伟,而那颗肝脏的 DNA 检测报告也证实其组织是张宏伟。
深夜,省公安厅大楼依旧灯火通明,楼下聚集着不肯离去的各路媒体记者。
距离“0322 金沙抛尸案”已过去三天。刑侦总队 A 大队代理组长陆骏拿着厚厚一叠报告,敲响了局长办公室的门。听到门内传来一声略带疲惫的“请进”,他才推门而入。
只见林局长正用力按着太阳穴,显然刚被敲门声从短暂的瞌睡中惊醒。他重新把厚重的老花镜架在鼻梁上。
陆骏脚步一顿,“林局,打扰您休息了?”
“没事,没事。”林局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人年纪大了就不中用咯。”
他桌上散落着几瓶药,看着眼前正值壮年的陆骏,心中不禁感叹时光流逝,一不小心竟脱口而出,“岁月不饶人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三天三夜连轴转盯案子都不在话下。”想起过往,他又无奈地摇摇头笑了笑,“这一眨眼,都到了快退休的年纪了。”
“说说吧,0322 案进展如何?”林局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陆骏站得笔直,条理清晰地汇报,“死者张宏伟,本市人,退休前是土地规划师及工程师,曾在晶菖集团任职。据调查,张宏伟与妻子二十年前离异,前妻定居美国。两人育有一女,但十五年前因病身故。目前,死者独居在本市张桥区的住所内。”
林局低头吹着茶沫,示意陆骏继续。
“犯罪嫌疑人周然,本市知名刑辩律师,同时是政法学院的客座教授。从业二十多年,门下出了不少在律政界颇有建树及知名度的学生。”
林局抬眼看向陆骏,眉头微蹙,“周然?”他沉吟片刻,慢悠悠地将嘴里的两片茶叶吐回杯盖,“是不是以前专做未成年疑难刑事案件辩护,那个很有争议的周然?”
陆骏点了点头,“是的,林局。”
“这个周然吶,我听过不少他的传闻,有人说他是黑律师,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也有人称他专为弱势群体发声,毁誉参半。”林局指了指沙发,示意陆骏坐下,“知法犯法,性质恶劣。他的作案动机查清了吗?”
陆骏挪了下椅子坐下,“我们走访了张宏伟的邻居。多数人反映,近期常看到周然去张家,两人争执激烈。有一次,甚至看到周然将张宏伟供奉多年的一个牌位打翻在地,双方不欢而散具体原因不明。我们随后对周然进行了多轮审讯,他供述,两人在晶菖集团共事时相识。当年张宏伟被控贪污公款,周然作为晶菖集团的法律顾问,在诉讼中发挥了关键作用,最终导致张宏伟获刑入狱。张宏伟出狱后,认为周然当年构陷了他。”
“所以是积怨爆发冲动杀人?”林局追问。
“嫌疑人目前的口供指向这个方向。他反复强调一点:张宏伟欠他一个肝。”
陆骏翻开询问笔录,“据邻居反映,案发前几天两人就已闹出很大动静。有人目睹周然持刀上门,扬言要张宏伟血债血偿。张宏伟当时嘴里不停喊着:不就是一个肝么?我烂命一条,你要就拿去!’最后在邻居的劝阻下,两人才勉强分开。”
陆骏将整理好的几份关键邻居证词复印件,平铺在林局的办公桌上,“这是相关证词,请您过目。”
“欠一个肝?这说法很特别,周然解释过吗?”林局的目光锐利起来。
“解释了。”陆骏回答,“周然声称,多年前他母亲病重急需肝移植,张宏伟曾口头承诺捐献部分肝脏,但最后关头反悔了。周然认为,正是张宏伟的临阵退缩,导致他永远失去了母亲。他把这笔账全算在了张宏伟头上。而张宏伟呢?他始终坚称自己当年并未受贿,是周然利用法律手段把他送进了监狱。两人的死结,或许在那时就已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