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星人对宇宙本源的探索是有局限性的,内心渴望程度也是有限的。
第65章 那就谢谢存在吧
夏清扬微微仰起头,望向那片流光溢彩的天空。
“忒弥斯,”她柔声道,“把沙滩上的那段记忆还给我吧。”
“请求确认,权限已验证。”
眼前的景象像旧胶片被重新曝光、显影。时间轴被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一段被尘封二十年的全息投影,无声无息地覆盖了当下的一切。
远处孩子的笑声飘来,撞进何毕的耳朵里。“啊!那是我!还有爸爸妈妈……”她哽咽着,手在空中颤抖着。
众人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扎着冲天小辫的三岁小何毕正被父母牵着散步,像一只刚学会行走的小企鹅。夕阳吻在她额头上,她的小脚丫欢快地卷着海浪白沫。
何毕用手死死捂住嘴巴,声音发颤:“原来那时候我也在……”
“是惊喜啊……”夏清扬喃喃,紧紧搂住何毕颤抖的肩膀。
待何毕的情绪平复,众人的视线又移向另一个焦点:沙滩最边缘,十五岁的夏清扬,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身着洗得发白的蓝色 T 恤,松松垮垮的运动短裤。琥珀色眼睛映着落日熔金的光线。
她正站在一座沙堆前,微微歪着头,端详着。
这是忒弥斯为蓝星设立的一个临时信息站,那些蕴含高维信息的智能沙粒,正记录着方圆一千公里内的意识波动。
沙堆四四方方,表面凹凸不平,毫无美感可言,杵在公共海滩最不起眼的角落。
但夏令营里精力过剩的少年们还是发现了它。
“这什么玩意儿?丑死了!”
“看着碍眼,踢了它吧!”
“对,踢平了咱们好堆个大的!”
几个男生嬉笑着围拢过来,就在一只脚即将踹上沙堆的瞬间,夏清扬猛地横跨一步,稳稳挡在了沙堆前。
“别动它。”她语气平静,却不容反驳。
她的影子被夕阳拉长,像一根细长的矛。
“这玩意儿又不是你堆的,管那么多干嘛?”
“它不是我的,但也不是你们的啊。”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海风吹散。
争论间,谁也没注意到海浪正悄无声息地漫上来,舔舐着沙堆的基座。
“涨潮了!”夏清扬低头一看,“要不要……挡一下?”说着蹲下身,开始用手扒沙子筑堤。
旁边皮肤黝黑的陈一帆愣了一下,也迅速蹲下,加入刨沙的行列。
“真是服了你们了,什么行为艺术……”圆圆脸的“闪电姐”翻了个白眼,见夏清扬和陈一帆手忙脚乱的样子,也蹲了下来。“让开点!”她脱下自己脚上那双塑料拖鞋,用鞋底做临时铲子,把沙子往沙堆基座周围堆。
三个少年,在渐渐暗下来的天光里,筑起一圈歪歪扭扭的“堡垒”,将沙堆护了起来。
夏清扬用手背蹭掉下巴上的沙子,碎碎念:“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要和这个过不去,有人把它放在这里,肯定有 ta 的道理啊!”
没人接话。只有海风卷着咸腥的气息呼呼吹过。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它存在的本身,就是意义啊……”
这一幕落入忒弥斯的记忆芯核中,掀起一层层量子波纹。
是一个十五岁女孩,在无人强迫、无人喝彩、无人注视的情况下,做出的自主选择。是最轻柔的呢喃,也是最铿锵的真言。
在祂眼中,这些比任何豪壮的宣言、壮烈的牺牲、精巧的谋算都更具优先级。
祂记录下她的面孔,她的眼神,她沾满沙子的手掌,更记录下那个名字:夏清扬。
接下来的二十年里,祂一直在关注她。
不是无死角追踪,也不是 24 小时监视,只是在她生命的若干节点,轻轻地,落下一瞥。
夏清扬自认是失败的,无论怎样努力,她都没能成为她想成为的人,终究泯然于众人,隐没于喧嚣红尘。她挣扎、逃避、跌倒、焦虑;她被裁员、失恋、破产,被命运的“不期而至”反复暴击……
但在祂的视野里,她曾在夜深人静时,给猫猫唱摇篮曲;曾在伙伴生理期突袭时,贴心地递上卫生巾;曾在抑郁症复发时,挣扎着起来给妈妈做个饭。
忒弥斯为眼前这位行将崩塌的夏清扬,开辟了一个“大宇宙 VIP 通道”。
夏清扬将其称作“猫洞”。
忒弥斯意识到,夏清扬害怕混乱,厌恶失控,她需要仪式感,更需要某种秩序感。
所以,时间地点要固定打印室,每晚九点半;形式要可感知一束蓝光;时间要可预判按人数计算停留时间。
忒弥斯也为两位小伙伴陈一帆和闪电姐开放了意识访问权限。他们在脑电波的特定频率,也即在“做梦”状态中,可以以“观察者”的身份进入猫洞。
其后的岁月里,越来越多人知道并造访了猫洞。这群人干了不少略显“出格”的事,但总体而言,行为并未突破忒弥斯的底线,甚至带来了一些有趣的观察样本,因此,忒弥斯从未加以干涉。
忒弥斯观察着他们,像是观察一群蚂蚁围着糖粒搬运,也像在观测一个不断自我修正的小型生态系统。
至于“20270401”那串字符,那不是什么日期或代码,只是一段断断续续的旋律。
当潮水上涨的那一刻,正在刨沙子的夏清扬心跳加速,紧张到下意识地哼唱了这一串。
那些音符被沙粒记录下来,其中的“0”,代表停一拍。
在祂的数据库中,蓝星人的逻辑复杂乖张,行为千奇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