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佳安语无伦次解释:“我妈妈把我手机没收了呀,医生也不让我看手机,我妈妈说我都是玩手机玩的。她把我电话卡都拿走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怎么会不理你啊?”

李瑞冬闻言皱了皱眉,周启跟他反应一样,几乎也是同时皱眉。

“你怎么了?”周启情绪中断,反手抓住赵佳安,“跟手机有什么关系,医生怎么说的?”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看东西有点眼花,感觉字在晃。”赵佳安说,“应该是视觉神经的问题吧,我也不太懂,我现在已经好啦。”

周启脸颊湿了一片,睫毛都打绺了。赵佳安解释完,还一直努力安抚他,周启慢慢平静下去,目不转睛看着赵佳安:“真的?”

“真的啊。我妈那么大惊小怪的,我要是还没好,她怎么可能让我回来上课。”赵佳安说,“周启,好周启,我错了,我换了手机号,我现在写给你好不好?”

手边没有草稿纸,赵佳安翻过他的手,用签字笔在他手背上写字。

周启垂着手让她写,赵佳安写完,忽然想到什么:“啊,我还没有课本呢,我得去办公室拿一下。”

“我去拿。”周启眼圈红着,看向赵佳安的右手腕,“你手受过伤,别拿重东西。”

22 破系统

周启去办公室给赵佳安拿课本,回来时情绪稳定多了。

课本教辅重重一大摞,他抱着放在赵佳安桌上,他心情不好,脸上没表情,淡淡瞥了赵佳安一眼,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座位了。

赵佳安抿了抿嘴巴,李瑞冬默然拉开椅子坐下。

崭新的课本堆在桌上,像墙一样遮挡视线,赵佳安按顺序整理好,依次翻开扉页写名字,那时候距离第一节课不到 10 分钟,她忙完这些刚好上课。

但其实拿了课本也没用,这学期要结束了,新课早就讲完了。

考试复习周,各科作业都是试卷,上课也是讲试卷,除了老师偶尔要求之外,他们已经很少需要用课本了。

一整个上午,李瑞冬都是侧着身子坐的。

赵佳安什么都没有,老师让拿出来的学案、小测、背诵资料,他全都得放在课桌中间跟赵佳安一起看。

身体扭着,时间长了腰酸背痛。而且他们离得太近了,导致他神经一直紧绷着,他觉得浑身不自在,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话,他们共用一份课堂笔记,该记东西了,李瑞冬把手伸到她眼底写字,写字时忘了要呼吸,差点没把自己憋死。

跟赵佳安做同桌,精神消耗量堪比记忆编辑,李瑞冬累得直犯困。不过出乎他意料,赵佳安上课还挺认真的,她缺了将近一年课,现在又快期末了,课堂节奏很快,原以为她会跟不上,但她一直都在安静听讲。

“你听得懂吗?”课间,李瑞冬问她。

问完了,他后悔自己问得太直白,他单纯只是好奇,绝对没有嘲讽瞧不起她的意思,可是刚才他的语气好像有点生硬,他害怕她会那样想。

赵佳安思索了一会,在李瑞冬开口解释之前,她摇头坦率说:“不是很懂。”

她指着黑板问:“张老师刚才写的那个字母,是能量的意思吗?”

李瑞冬看向黑板,愣了一愣。“那不是能量,那是电场强度。”

赵佳安“噢”一声,眼神很清澈:“什么是电场强度?”

“就是……”

李瑞冬突然有点卡壳。

物理的电场还挺难的,当初新学就要学一个多月。赵佳安没有知识基础,他一两句跟她解释不清,马上要上课了,他又没法长篇大论。

犹豫那两秒钟,赵佳安软软趴在桌上,忧愁地叹了口气:“李瑞冬,你说我还能考好吗?”

“多好算好?”李瑞冬问。

“这次期末,能考进年级前 800 就可以了。”赵佳安说,“我休学了一年,我妈对我要求不高,只要考进前 800,她就不让我留级了,还能同意我去翠滢山滑雪。”

高二级部一千零几号人,考进年级前 800,听起来也不算太难。

可是赵佳安缺的课实在太多了,现在离期末又只剩不到两周,李瑞冬不敢瞎承诺,想了一想,很保守地说:“突击背一下公式和答题模板的话,应该还是有希望的。”

赵佳安眼睛一亮:“真的吗?”

不等李瑞冬回答,她又问:“那你能教我吗?”

李瑞冬猝不及防,看着她又卡了一下。半晌,他动了动喉结,说:“你信得过我的话,也行。”

嘴上这么说着,他在心里想,赵佳安算是找对人了。

他读高二读了六年,经验没准比某些新来的实习老师还多,放眼整个高二 4 班,也没人比他更适合辅导她了,现在大家都忙着复习,生怕给人多讲一道题就耽误了自己,只有他不需要复习,也不怕被她耽误。

李瑞冬点点头同意,赵佳安快哭了:“李瑞冬,你人怎么这么好啊!”

又说:“下午见到崔主任,我就跟他说,我不换位子了,我要跟你做同桌。”

雪停了,淡金的太阳从云层慢慢露出来。

李瑞冬想,他讨厌下雨、讨厌春天,对冬天倒是不怎么讨厌。

好像每次下雪,他心情都还不错。

预备铃响了,下节课是英语。

李瑞冬从抽屉里拿出单词书,忽然又想到一件事,他一边低着头,一边轻轻压了压眼皮。

视野迅速暗下去,淡黑薄膜浮起蓝绿色的脉络网。

李瑞冬注视着那些人脉点,周启是黄的、薛程是黄的、班主任崔恺是黄的……没了。

好半天,他在角落里找到赵佳安。

赵佳安,蓝色偏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