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又折返回来,手中多了一盆温热的?清水。服侍许栀和梳洗完毕后,将昨夜许栀和朦胧间听?到的?声响来源端了出来汤昭云给她准备了一套首饰。

近来大娘子心绪不佳,听?说四姑娘归宁当日她发?了好?大一通火气听?说是直冲着邓良玉去的?。外头?的?洒扫只依稀听?见诸如“作假”、“糊弄”之?类的?词汇,便看见孙妈妈走出来赶人。

后来许玉颜眼眶一片红地从大娘子房中出来,邓家郎君紧随其后,中间隔了四五步距离。

许栀和茶余饭后听?方梨说过几嘴,却?并不如她一般关心,大娘子既然?诚心想隐瞒下来,必然?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何?必这个时候眼巴巴地凑上门?去寻她的?晦气。

只不过当时的?首饰尚未备齐,只准备了几根银簪,木梳篦和红缨小?坠都不曾准备。汤娘子这套首饰送的?颇为及时。

汤昭云用温水净过手,用帕子擦干后,一点点在许栀和的?脸上描画妆容,她皮肤白皙柔滑,汤昭云爱不释手,花钿还未勾画完整,便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的?脸,“栀和皮肤光洁,就好?似那剥了皮的?鸡子。”

许栀和被她挠得有些?痒,忍不住笑?了出声,然?后与汤昭云说了牛乳敷面的?法子,“小?舅母若是信我,不妨回家试试?”

汤昭云笑?着点头?,伸手在许栀和脑袋上轻轻一点,“哪来怎么多鬼灵精的?主?意”,说完,又将她浓密顺长的?墨发?盘成简单的?同心髻,两边对称坠上银簪红缨挂坠,小?巧的?流苏微微颤动。

再将方梨精心缝制的?嫁衣穿在身上,汤昭云目光亮了亮,然?后对身旁看花了眼的?方梨道:“你们姑娘合该穿亮色的?衣裳,是不是?”

方梨重重地点头?,望着许栀和一身大红的?嫁衣,梳着整齐精细的?发?髻,忽然?眼眶一阵酸涩。

她是一路看着姑娘走来的?,姑娘现在的?一切,全然?没有家里的?筹谋,这条路有多难,她看在眼底。

一颗泪珠不自觉从眼眶掉落,叫许栀和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好?方梨,你哭什么?”

方梨看着许栀和关切的?双眼,鼻尖酸胀难忍,她知道明?日就是姑娘的?好?日子,吉祥喜庆,不能哭,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汤昭云望着主?仆两人手牵着手,心底也颇为感慨,“方梨这是喜极而泣。”

方梨说不出话,只能喃喃地点头?。

……

晚间时候,张弗庸的?车马来了。

他来归来,还带了一箱衣裳、一箱布匹作为添妆。进了门?后,肃着一张脸。迎客的?小?厮瞅着他低沉着一张脸,连忙含着笑?招呼道:“张家舅少爷来了,奴才这就去请老爷过来。”

小?厮腿脚麻利,不一会儿,就把正在守着八郎的?许县令请了过来。

许县令喜得八子,脸上容光焕发?,看到张弗庸的?身影,又想起陈允渡拿出的?帖子,脸上的?笑?意更真切了些?。

他要好?生炫耀一番,让张弗庸知晓他给三?丫头?找了一门?好?亲事!

张弗庸虚虚朝着自己“名义上的?姐夫”拱了拱手,板着一脸不苟言笑?。

院中人多眼杂,许县令怕被底下来往的?仆役知晓事情,先将张弗庸请到了书房。

张弗庸望着许县令,面色沉沉,“你若是再精挑细选一番,哪就非这门?亲事不可?栀和虽然?不及你哪三?个女儿金贵,却?也是府上的?姑娘,你这当爹的?,心也忒偏了。”

许县令对于张弗庸的?埋怨照单全收。

眼下张弗庸抱怨,等他把来龙去脉一讲,张弗庸便只剩下感激的?份儿!

许县令兀自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前些?日子从歙州运来的?绿茶,眯起眼睛笑?道:“张郎莫急,若那农家子平平无奇,我必然?也不会同意。只那农家子虽然?现在看着不起眼,以后却?又大运道!”

他做贼般东西望了一眼,走到张弗庸的?身边,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张弗庸适时的?表现出一抹震惊,旋即道:“既然?有梅公作保,我便不多说什么了!不过陈小?郎君有此机缘,到了汴京说话办事处处需要打点,你为人岳丈,不该表示表示吗?”

许县令端着茶杯的?手僵在了原地。

张弗庸见他不说话,冷冷一笑?,“他虽有远志,但时下拮据,你既然?盼他青云直上,又怎能不表示分毫?若是因此错失结交权贵的?机缘,可就因小?失大了。”

许县令面露迟疑,锦上添花的?事他做的?多了,雪中送碳倒还真是头?一回。

他望着信誓旦旦的?张弗庸,“张郎以为如何??”

张弗庸低头?笑?了笑?:“从前我‘不知道’他还有这样一番机缘,现在听?你讲了,自然?备下些?什么,多多益善的?好?。”

“……”,许县令眼珠子骨碌直转,又想起六姑娘许诺下去的?两间铺子,半响,咬了咬牙道,“那便让栀和多带着些?东西出阁……”日后飞黄腾达,也记得提携远在峨桥县的?老丈人一把。

张弗庸要的?就是这句话,听?完,站起身,也不等许县令话说完整,便拱了拱手道:“此事太过意外,我须得和汤娘子商议一番,多给栀和做些?准备。”

有人帮着一道出资,许县令心底自然?一百个乐意,连连点头?,好?生将人送到了门?口,“正好?栀和也准备着,你身为她舅舅,当多说两句话。”

……

西屋中,许栀和正在将头?上的?钗环一一卸下。

汤昭云将她的?嫁衣挂在床头?的?架子上,又一转头?,看见许栀和的?侧颜朦胧在暖调的?火光下,心脏一阵砰砰直跳。

她不曾生育女儿,但在此刻,却?有了一种送女儿出门?的?紧张与不舍。

许栀和将耳珰卸下,一回头?,便是汤昭云发?愣的?神情,她刚欲开?口轻唤,门?吱呀一声,被人拉开?。

张弗庸身后探出个脑袋,约莫六岁出头?,正是张弗庸和汤昭云的?独子,张筠康。

汤昭云素日里看着张筠康烦心不已,让他写几个大字比登天还难,不过两日不见,倒是又宝贝了起来,她招呼张筠康上前,“在家不是嚷着想来看看表姊吗?现在见着了,怎么反倒害羞了?”

张筠康被亲娘戳穿,吐了吐舌头?,从张弗庸身后蹦着跳着出来。

张弗庸看着儿子头?顶的?发?旋,低声道:“在家怎么教你的??”

在家的?时候,他多次教导儿子见人需礼义周全,不过张筠康是个皮猴子,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做事毛毛躁躁。

张筠康顿时端正了身子,有模有样地与许栀和见礼,“姐姐妆安。”

许栀和对这位年幼的?表弟着实?没什么印象,听?到张筠康的?话,她眉眼绽开?了笑?,“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

张筠康身上的?拘谨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朝着张弗庸做了一个鬼脸道:“我就知道表姊不会生气,偏爹爹你作怪,非要我们姐弟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