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及此,许栀和追问:“对了,我现在过来,会不会影响你?若是?旁人误以为你耽溺儿女情长,将一州政事抛诸脑后就不好了。”

陈允渡:“栀和可还记得我坐下?后,你问我的第一句话??”

“嗯?”

“栀和问我连夜过来,会不会影响相州的公事,”陈允渡说,“你这般认真,纵使我想?,你也不许。”

许栀和用一只手按住了他准备起?身?的肩膀,“说正经的呢。”

“不会影响,”陈允渡轻咳一声,“现在不少百姓都见?一见?你。等到了相州安定下?来,你见?了就明白了。”

许栀和:“啊?一定要见?吗?”

“看你意思,”陈允渡说,“相州百姓善良淳朴,你不用紧张。前段时间大雪封路,粮食不得运进来,城中百姓无食可餐,却每日都积聚几?捧梗米堆在府衙门?口。现在雪化了,朝廷的粮食运过来,他们也大多有序领取,不会无端妄生是?非。总之,见?过你就明白了。”

许栀和心底有些震惊。

从前听闻水患、蝗灾,当地百姓大多哄抢争闹,有时候饿得狠了,直接占山为王,带人烧杀抢掠也不罕见?,现在雪灾当前,竟然?能秉持本?心,不争不抢。

陈允渡道:“大宋之内,百姓大多纯质善良,天灾人祸,但凡有一碗热食,便不会想?着劫掠他人。而?发生烧杀抢掠之事,也大多是?当地州府扣押了本?该赈灾的银钱和粮食,百姓寻不得衙门?的安稳,就会想?着自谋生路。故而?,很多时候错不在被?天灾逼成匪寇的难民,而?是?无所作为的衙门?。”

许栀和一时失言。

“只要给?足百姓安心,让他们相信衙门?不会放弃此地不管不顾,他们便会心怀希望,同时,也不会泯灭身?为人的良知,”陈允渡的眸色深了深,“这样简单的事情,却有很多人弄不清楚,反而?与民争利,让良民没有生路。”

他的语气忽然?冷肃漠然?,带着凛冽冷意。

许栀和反应很快,“你是?说,有官员占据了本?该赈灾的钱粮?”

刚问完,她瞬间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

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占据予民钱粮的多,而?想?着还给?民的少。

第173章 再相逢 “像女菩萨会说的话。”

休整了一夜, 翌日清晨,一行人朝着相州出发。

地面上初开的?小花和冒出的?嫩芽于冻土中收敛,已经新岁月余, 但地面上还零星可?见?堆积的?雪,来往脚印、车辙印碾落成灰黑污泥。

阡陌交通的?小径上房屋错落,今日还算天晴, 不少人都找了梯子?重新拾掇屋顶,收拾得累了,就会在茅草顶上歇一歇, 躺着面向太阳。越往城中走,被风雪压毁的?房屋就越少,袅袅热雾连片, 烟火气十足。

一路上,光是许栀和所见?, 便至少二?十余人朝着陈允渡打了招呼。

陈允渡对这个场面司空见?惯, 有时淡淡颔首回应,有时会停下来问一问那人近况,得知一切都好时, 才继续往前走。

临近衙门,有官吏走到他旁边拱手道:“陈大人, 刚刚有一批粟米送了过来,请您前去处置。”

陈允渡看向许栀和。

“你有公事先?去忙就是, ”许栀和示意他不用担心自己。

“好。”陈允渡点了点头, 又留下良吉随行, “她?们?两人前些日子?我就预留了空闲,你去将人请过来。”

良吉:“是。”

许栀和目送陈允渡进?入官府后,才跟着良吉一道去他们?居住的?小院。

小院坐北朝南, 院中不似汴京假山叠翠,而后空落落平泥地,正中央立着一张石桌和环绕其的?四个石凳。

此时光线正好,坐在石凳上晒晒太阳亦舒服。

“郎君一到府衙就变得事忙,不常在家?,且近身伺候的?只我一人,故而隔壁几间屋子?还没收拾,”良吉挠了挠头,“还请大娘子?在此小坐片刻。”

许栀和微微颔首,同时给?了身边人一个眼神。

随行过来的?丫鬟和小厮动作麻利地进?去帮良吉收拾,里面的?东西和客栈一样简单,擦拭一遍就能住人。

陈问渔刚见?陈允渡那会儿尚且开心雀跃,真见?过后,身上笼罩的?期待又被紧张所取代。这段时间爹爹不在家?,冬日寒凉,背书习字拖了一日就忍不住拖沓第二?日,细细算来功课已经落下很多,她?怕陈允渡考校,正在临时抱佛脚。

院中响起?她?念念有词的?稚嫩嗓音。

良吉见?有人帮忙,与?许栀和招呼了一声?,就独自出门。

雨顺嘀咕:“刚刚郎君还让他时刻陪着,现在转头就不见?了踪影,良吉大哥这差事啊。”

许栀和看他一眼,“还在郁闷没找到铺子??”

雨顺偏了偏脑袋不说话。

那一夜大家?都在休息,只有他趁夜跑遍了长河渡的?镇子?,也是稀奇,偌大的?一个镇子?连一家?空铺子?都没有。

“我问了掌柜,他说经营不善的?铺子?一旦有意转让,立刻就会被人盯上,”许栀和说,“走之?前我特意拜托了掌柜帮忙留心,有消息了咱们?就去。”

雨顺恢复了点精气神,走到陈问渔的?旁边与?她?说话,后者小脸紧紧绷着,严肃地伸手五指挡在两人之?间,“现在不可?以打扰我,我正在背书。”

雨顺闻言凑过脑袋,“背哪段?我少时被郎君和兄长逼着读过不少书,说不准还能和你练练。”

陈问渔鼓着腮帮子?眨了眨眼睛,百忙之?中抽空点了点摊开的?书页,“这一处舜之?居深山之?中,与?木石居,与?鹿豕游,其所以异于深山之?野人者几希。及其闻一善言,见?一善行,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御也。”

雨顺:“……”

陈问渔问:“你背过吗?”

雨顺实?话实?说:“我一句都没听过,告辞。”

他吃了个瘪,默默回到许栀和的?身边坐着。

陈问渔失望了一会儿,又开始摇头晃脑重复念诵。时间紧任务重,她?开始后悔自己冬日的?时候为什么?不抽空看一看。现在只剩下短短几个时辰,她?怎么?记得住。背着背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抱着书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瞧着许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