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燥闷, 又?心头?积压了事情, 本就?心神不宁, 饶大鱼大肉再香,也?不比爽口绿叶菜更叫人心生喜欢。常家?两位先生年?迈,南瓜盅滋补味甘, 很合适。
潘光暗自责备自己犯了这样的错。
午时已至,正是潘楼最热闹的时候。垂花门?里涌入一群身着彩衣、肩披飘带的舞姬,她们描金点面,鱼贯而入,裙裾翩跹。
经过时,许栀和?闻到了一阵香风。
舞姬们走到了潘楼的乐台,丝竹声起,她们舒展双臂,翩翩起舞。
人来人往间,许栀和?忽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王维熙走了进?来,眼神局促地左顾右盼,寻找着什么,然后?眼睛一亮,急匆匆就?朝着许栀和?走了过来。
“姑娘,可算找到你了!”王维熙气喘吁吁,“家?里来了官吏,你快去瞧瞧吧。”
许栀和?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什么事情,立刻叫起方梨和?良吉,然后?对着潘光和?常庆妤道:“家?中有事,我们就?先告辞了。”
潘光面带微笑:“好。”
常庆妤不明所以,“嗯?许姐姐不在这儿吃了吗?”
潘光看着许栀和?差点左脚绊右脚地出门?,笑着对旁边的常庆妤说,“你许姐姐家?的喜事儿,能?让人亲自送到家?,进?士及第?没跑了。”
一甲前三名,才能?称为?进?士及第?。二甲进?士出身,三甲至五甲是同进?士出身。常庆妤年?纪小,但也?是亲眼见过兄长考中进?士的经过,心中有数。
顿时,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嘴角,低低惊呼一声。
……
许栀和?一行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家?中。
巷口小院外面,站着四个内监,脸上一派喜气洋洋,见到许栀和?,眼睛一亮,连忙走到她身边,“你便是许娘子吧,恭喜娘子,贺喜娘子。”
许栀和?俯身回了半礼,然后?问:“劳烦公公走这一趟,敢问我家?官人……?”
为?首的內监听?着她有些?颤抖的声线,十?分理解,他声如洪钟,一字一句道:“陈进?士是榜眼。”
话音刚落下,后?面站着的方梨和?良吉等人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惊呼出声。
许栀和?重复念叨了好几遍“榜眼”,而后?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她猜到他的名次不会太差,但听?到内监的确认,心中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波澜。
她想到了自己和?陈允渡的初见,那时候少年?青涩真?挚,晨露未晞时步行六七里路,孤身静候书斋开门?。
想到了十?岁出头?的少年?心疼自己的家?人,赌气将书丢入水渠,说着州府不缺他一人为?官,但家?中缺他一人做事。
想到了来汴京后?,他来反梅府踏过的每一轮弯月和?跨过的水洼,沿途的灯笼次第?亮起,照亮他回家?啊的路,晨起的云霞未散,他已经出门?。
画面在脑海中轮番变换,曾青涩的少年?变得高大,站在那儿自成松风朗月,清隽无双,秀润天成。
许栀和?的鼻尖忽然有一点酸,她停下了自己重复的念叨。
内监道:“今日走过来的时候,越走越觉得熟悉。后?来才想起来,金明池诗会那次我来给陈小郎君送过御赐的纸笔,许娘子还记得吗?当时你在家?中。”
许栀和?:“怎么会不记得,这可真?是巧了。”
“可不是,”内监说,“也?让我沾沾榜眼的福气。”
他说完,看向身后端着东西的三人,道:“不过今儿我过来,送的不是笔墨纸砚,而是榜眼的服饰。”
许栀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小黄门?的手中端着托盘,里面放着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旁边放着一盏金翅羽冠,和一双鞋履。
“这些?都已经熏过香了,明日打马游街时请让他换上,”内监见良吉和王维熙将捧着衣裳端起来,接着道,“对了,今日集英殿唱名,榜眼可能会在殿中多留一段时间,许娘子请别担心。”
许栀和说:“我知道了,多谢告知。”
“既然榜眼的服制已经送到,咱家?就?不打扰了。”内宦客客气气俯身行礼,和?身后?的三个小黄门?一道离开。
良吉:“姑娘,这些?东西……”
“放在桌上,你们看顾好了,”许栀和?想的很快,“这两日国子监休沐,我去一趟梅府,方梨跟着我去。”
这样大的喜事,应当和?梅尧臣说一声。
方梨应了,她拉住许栀和?的衣袖,“姑娘稍后?,我帮姑娘重新整理妆发。”
等收拾完毕,许栀和?重新换了一身衣裳。虽然今日在潘楼的时间不长,但身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了饭菜的香味。
梅府外面,守门?的小厮和?许栀和?已经很面熟了,见她过来,立刻笑着说:“好久不见许娘子过来,今日老爷也?在家?中,正在与刁娘子在亭中对弈。娘子直接去就?可以了。”
亭子是称称出生后?梅尧臣在书房旁边竹林新修建的凉亭,准备到时候让她们坐在旁边跟着一道读书,许栀和?去过,也?还有印象,“好。我这就?去找他们。”
梅府的凉亭中,梅尧臣正在和?梅静宁坐在棋盘两侧,一旁的刁娘子抱着怀中的称称,站在梅静宁的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梅尧臣执白棋,他摩挲着手中的棋子,哼声道:“观棋不语真?君子,你在旁边说话,终究不对。”
刁娘子:“没说棋盘上面的事情。”
梅静宁也?附和?道:“对呀,母亲没说棋盘,她说过些?日子蒸桃花酥,要教我。”
梅尧臣看着站在一边,表情如出一辙的母女两人,心中更憋屈了,“和?我下棋还不专心,竟还想着旁的事情。”
“还那不是官人心中记挂着旁的事情,心思?不定,从上午到现在,已经连输好几局了,”刁娘子伸手轻轻拍着怀中的称称,“静姐儿分心,都能?赢你。”
梅尧臣讪讪不说话。
梅丰羽正在孝期,郑柏景另投师门?,他只剩下陈允渡这么一根独苗苗,自然十?分上心。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咂摸道:“这个时辰,集英殿大抵快唱名了。今年?是在紫宸殿封赏,也?不知道允渡站在哪儿。”
新生的嫩绿色竹叶之间多了一抹杏粉色的身影,梅尧臣定了定眼,才看清来人,“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