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宜锦脸上的担忧僵硬了一瞬。
她能理解母亲看到许大郎被杖刑的悲愤难当,可匍一知道消息,她就马不停蹄地收拾了东西刚过来。
穿过暴雨如注,雷声轰鸣。
来了之后,她片刻没有停顿,托人?去寻关系,试图用银钱换取兄长?的杖刑减刑,比如给出几百两,让方小郎君的家人?松口,这事儿便不难办。
但?衙役摇了摇头。
许宜锦迟钝了一会儿,才想起官人?在?家中确实?和她提过,从前的开封府尹告老还乡,新上任的这位是京城魏家的人?,姻亲应天?府明家,三十出头的年纪,已经官列正四品,是个?典型既有背景,又有政绩实?权的官员。
新官上任三把火,许宜锦知晓这个?道理,故而?都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去打点关系。从前的开封府尹倒是可以一试,但?这位……她摸不清路数,没有贸然求情?。
毕竟别说是自己一路摸爬打滚,占了东风才混到七品散官宣义郎的官人?,就是外祖吕鼎及其门生?都站在?这儿,人?魏家也?不当回事。
挨打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许宜锦另辟蹊径,寻了今日负责杖刑的吏官,给了五十两,托他下手轻些。
自家兄长?的身体?她知道,是个?只在?房中看书不出门的性子,六十杖下去,休养半年都不一定能好透。
但?五十两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许宜锦屡屡受挫,终于明白了过来,有人?不准他人?插手这件事,从上到下,没路可走。
能在?开封府有如此权力的,只有现在?上首面容冷淡的新府尹。她不知道是这位府尹是在?故意针对许家,还是真如传闻中一样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总之,面对许大郎即将面临的刑罚,她无能为力。
吕氏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口不择言道:“你索性来得更晚些,等你兄长?被人?活活打死了,就遂了你的愿!”
听到吕氏的话音,她鼻尖忽地一酸,一股委屈憋在?自己胸口。
她能怎么办,能找的人?她都已经找了,她细胳膊拧不过大腿,根本没办法。
“娘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许宜锦眼眶泛红。
一滴泪水掉到了吕氏的手背,后者的抱怨戛然而?止,半响,闭上了嘴。
她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但?现在?她的心底太乱了,许应棣还躺在?她的怀中,满身伤痕,她没有心思再说起其他。
许宜锦看着她,没能等到一句关切。
她说服自己母亲只是被兄长?的事情?扰乱了心神,僵硬地转过身,朝着上首的府尹道:“大人?,我兄长?已经受刑,现在?情?况危急,还请容我将其送去医治。”
魏清晏:“允。”
受伤的许大郎被许宜锦带来的人?抬走了,吕氏要跟着一起去,却被衙役拦了下来,“你和许大郎还牵扯另一桩事,现在?他离开了,你不能走。”
许宜锦扶着吕氏,安抚她:“母亲放心,我定然好好照顾兄长?。”
目送许大郎离开后,许宜锦看向许栀和,皮笑肉不笑道:“三妹。”
许栀和全程以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看待面前的一切,听到许宜锦的声音,她略顿,颔首回应:“二?姐姐。”
许府当中,许宜锦算是其中最正常的一个?人?了,在?府上的时候因为年纪最长?,鲜少和她们几个?小的玩在?一块儿。后来嫁人?,每次从明州府回来,都会带些新奇的玩意儿。
但?好东西没有许栀和的份。
倒不是许宜锦没有准备,而?是许玉颜会直接将东西拿走。许宜锦一脸纵容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妹妹,然后对她说:“三妹妹,以后有了旁的东西,我再带给你。”
此事不了了之。
许宜锦笑看着许栀和,带上几分感慨道:“你成婚那时,汪府正巧遇上了事,我没能赶到,谁知中间一蹉跎,竟然也?这么久了。你长?高?了,也?长?大了。若是在?街上遇见你,我怕是不敢认。”
说话期间,她嘴角的笑容分毫没变,像是假人?一般。
许栀和:“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二?姐姐,府尹大人?已经等很?久了。”
说完,她转过头,不再看两个?人?。
许宜锦跟着转过身,同时压低声音问身旁的吕氏:“娘,这又是闹了什么事情??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陈允渡榜上第三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就连她那一整日见不着的官人?都有一日特意回来,问她那陈允渡,是不是自己的连襟,还说着等殿试结束后,要去登门见一见人?,联络感情?。
“肃静!”
惊堂木猛地响起,许宜锦闭上了嘴。
见场上安静下来,魏清晏示意左判官接着说。
左判官道:“咳,今日许应棣指控许三娘不孝不义,吕氏,你身为许三娘嫡母,可有话说?”
吕氏:“我……我……”
左判官:“有什么就说什么。”
许宜锦心底着急,大感此事不妙。她连忙看向吕氏,压低声音道:“娘,三妹夫现在?前程正好,可是咱们家最有前程的了。你可得慎重啊。”
汪延明在?家中说了好几次,连备礼都准备妥当了。要是今日这件事被搅黄了,她回去免不得要受气。
吕氏听到了许宜锦的暗示,抿着唇角。
她本来都动摇了,可最后一句话,又让她坚定了神色。
“回禀大人?,”吕氏跪在?地上,“许三娘在?家期间,行?事多有悖逆。家中仆妇、小厮皆可作证。”
许宜锦猛然看向吕氏。
吕氏:“民妇字字句句,都是真话。”
左判官为难地看着府尹,“大人?,现在?嫡母指控,许三娘怕是要被禁留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