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吉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身上,“这个决定是馥宁与我共同决定的?。在汴京,她有?自己的?生活,我也有?自己前行的?方向。”
梅馥宁忽而抬眸,朝良吉看来,唇角微弯。
一刹那,天光倾泻,冰泉始解。
良吉晃了晃神,心中又一次感慨自己何德何能得?到梅馥宁的?倾心。
许栀和看着两个人,没有?出?声打扰。
少顷,良吉才想起来还有?许栀和站在这儿,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姑娘,见笑了。”
许栀和:“哪里。”
两人主仆一场,相处过两年,她什么样子没见过。
不过他的?心上人就在旁边,许栀和决定留给?他这个面子。
良吉摸了摸鼻子,期期艾艾地问:“那姑娘,我……我还能留下吗?”
许栀和:“可以。”
良吉:“我以后……嗯?姑娘你?说什么?”
许栀和重复了一遍,歪了歪头笑,“你?既然?想要留下,便留下吧。不过这趟回来,你?便跟在陈允渡的?身后吧这也是你?一开始的?目标。”
良吉满腹的?劝说毫无用武之地。
许栀和不管他内心是多么的?波涛汹涌,顺着自己的?想法继续往后说:“正好这些日?子他要忙省试的?事?情?,你?也趁着这段时间调整过来。”
良吉站得?笔直:“姑娘放心,我知?道轻重。”
这次回来,梅小郎君就在他面前提及过许多次从前他伺候的?是尚且一介白?身的?主家?,人微言轻,而如今,主家?高中太平州解元,省试但凡无意外,他都能谋得?一官半职。
“官场的?事?情?我一知?半解,好在馥宁多年耳濡目染,能与我时时提点。”良吉道。
许栀和微微颔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回头问:“那你?和馥宁准备住在哪里?”
良吉:“这个问题我一路上都在想,最后决定馥宁住在梅府,我暂住梅府耳房,等找到了合适的?宅子,再?将馥宁接出?来一起住。”
王维熙一时间有?些摸不准良吉是想要和梅馥宁在一起,还是担心两个人不够睡,他道:“良吉大哥,若是你?有?回来住的?打算,我可以去厨房打地铺。”
“尽说胡话。”良吉受了他这一声“大哥”,语气中带上责备,“这天寒地冻的?时节,腿不想要了?”
王维熙有?些讪讪,“那就辛苦良吉大哥日?日?辛苦多走这一趟了。”
良吉摆了摆手。他连梅府都只当暂栖之地,谈什么辛苦不辛苦,他现在只希望以后能多攒一些银钱,买一间宅子,里面有花草、和她。
许栀和看着熟稔交谈的?两个人,心中默不作声决定将日后每个人的月钱往上提一提……
嗯,还有买一座大宅院的事情?,也不能忘。
说开之后,良吉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巨石,他走到梅馥宁的?身边,与她分享着刚刚发生的事情。梅馥宁站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但面对良吉的?时候,她脸上的?神色永远那么安静,目光专注地倾听着他讲述的内容。
就好像,这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值得?人全神贯注的?事?情?了。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刚刚尚且热闹的?小院一瞬间变得?安静下来,许栀和从中品尝出?了一丝烟花尽散,弥留焦烟的?味道。
不过很快,去贡院登记完名姓的?张弗庸和汤昭云回来了。张弗庸粗壮有?力地胳膊抱着还咋睡着的?张筠康,在许栀和的?领路下朝着客栈方向走去。
回来的?路上张弗庸已经说了一路,说得?汤昭云隐隐作烦,他才消停了一会儿。现在新增许栀和与王维熙两名听众,他立刻从霜打的?茄子状态中满血复活,面容红润,不像是去贡院登记了名字,而是像是已经被宣读圣旨,高中进士了。
张弗庸:“今日?去了贡院,本以为判长会问我如何这般迟?没想到遇见同船的?行人,结交了数位好友。”
若不是顾及自谦,张弗庸恨不得?将那些赞美他侠之大义的?句子当场背诵一遍。
“……娘子”张弗庸目露期待地看着她,“你?说是吧?”
汤昭云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道:“嗯。今日?同船到达汴京的?举子第一站就是贡院登名,你?小舅在金陵做好事?已经流传开了,连带着判长都对他有?了印象。”
张弗庸心满意足。
他继续道:“只不过是留了个浅薄印象,算不得?什么。判长统计名册,又不管主持省试……”
汤昭云瞥他一眼。
怎么?难不成还想和监考官混个脸熟?要是张弗庸得?了个黜落举子的?称号,那她和她爹爹汤夫子这辈子都在白?鹿洞抬不起头。
张弗庸一个激灵,连忙道:“我庆幸呢,幸好不是监考。”
汤昭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张弗庸急得?恨不得?自己能多张八张嘴来帮自己解释,一个八尺男儿手忙脚乱,只苦了怀中抱着张筠康,他不满自己好梦被扰,嘤咛了一声,前者立刻噤声,紧紧闭上了嘴巴。
许栀和看着小舅一家?的?相处模式,笑容弯弯。
今日?官漕渡口?的?时候,小舅身上带着一种紧绷感,现在插科打诨,倒是已经放松了下来。
能遇到一件还不错的?事?情?舒缓自己紧张的?情?绪,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省试不理会从全国各地千里迢迢远道而来的?举子是紧张抑或宽慰在满城白?雪融化,枝桠将抽新芽的?时候,浩浩荡荡开始了。
尽管陈允渡再?三表示无需紧张,但许栀和仍旧像其他送考的?家?属一样,陪着他走到了贡院门口?。
钟鼓未喧,晨光熹微,贡院前浮动着冬日?预示晴朗的?薄雾,映得?青砖照壁上“为国抡才”四个擘窠大字泛出?粼粼金色。
车马鳞次,有?穿貂裘的?老仆擎着风灯引路,身后跟着一架富丽堂皇的?马车,一阵风起,垂帘忽被掀起半幅,露出?半张芙蓉面。车中娘子鬓角簪着新折的?大红腊梅,指尖将白?纨帕子绞得?起了丝,偏要强笑着朝帘外郎君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