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吉动摇:“容我想?想?。”
他们离开?之后,陈允渡目光落在在旁边静默无声的梅丰羽身边,语气平静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梅丰羽浑身哆嗦了一下,回神左顾右盼,才发觉原先的那几?个人都离开?了。现在房中?只剩下他一个人在此。
眼前的景象当真眼熟。梅丰羽试图勾起陈允渡的美好回忆,“也无妨啦。之前大相国?寺杏花游那次,我们相处的也很愉快不是吗?而且今日我可?是一眼就看见了陈允渡的名次,都没来得及看自己的……”
“十七。”陈允渡说?。
梅丰羽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
他本就不是为了刻意?问自己的名次,自然也无所谓名次高低,且陈允渡名字在最开?始,不光是他,想?来大多数看榜的书生?第?一眼望过去的,都是他的名字。
“还没午时,现在回去歇着为时尚早。”梅丰羽大咧咧地在这?边坐下,“我先在这?儿小坐一会儿。对了弟妹,这?一路上我和陈允渡……”
许栀和对两人一路上的见闻十分好奇,闻言,连带着想?问陈允渡刚刚张弗庸留下他说?了什么的心都收敛了,转而聚精会神地看着他。
梅丰羽受到了鼓舞,抿了一口茶水后,学着茶楼中?的说?书先生?一拍桌面,他“嗷”了一声,揉了揉自己被拍得通红的掌心。
许栀和:“无碍吧?”
梅丰羽将自己皱在一团的脸重新倒饬平整,故作?洒脱道:“不碍事。”
他望着坚硬的桌面,到底没舍得伸手拍第?二次,转而叙述起了两人的经历。
两人的经历稀疏寻常,和万千归乡赶考,或者从县乡赴往府城赶考的书生?并无不同,一路上除了夜间休息,大部分时候都是与书为伴。
在船上的时候,他甚至看见了有一个书生?抓紧光阴查缺补漏。原先那书生?本不晕船,子夜时分突然呕吐发热,被担下了船舱,也不知道后面有没有赶上。
除了这?一件小插曲,还有另一件事。
从船上下来后,两人正准备租马车到府学周围,但临近秋闱,渡口附近的车行生?意?兴隆,一架马车都没剩下。
后来有个车行掌柜说?:“马车是没有了,但驴车还有一架……就是吧,赶路比马车慢些。两位小郎君若是不介意?,可?五百文?一天租给二位。”
有总比没有好。梅丰羽和掌柜道谢,乐观道:“驴车虽然慢,但胜在路上平稳。正好有利于我们两个读书。”
掌柜笑?:“有此心,无事不可?成。”
两人坐在露天的驴板车上,行进的时候需要抬着腿,否则就会拖到地上。从渡口到府学有一段乡野小道,一路上茂密的草茎划过两人的脚踝。
“这?里还算一切寻常,”梅丰羽说?,“到了村子里,有一个婆婆伤了腿脚,借问能否驴车捎带一程,弟妹,你?猜怎么着?”
许栀和:“你?们带上了她?”
“错了。”梅丰羽在胸前双手交叉,“陈允渡直接做好人好事,跳下了驴车……哎!你?当时怎么说?的来着?”他看向陈允渡。
“跳下驴车?”许栀和略微诧异。
陈允渡被两人注视着,不确定地朔:“大抵是府学不远。”
“是吗?”梅丰羽挠了挠脑袋,“你?是这?么说?的吗?不过大差不差吧。可?弟妹你?知道吗?那个乡子到府学还有几?十里路,他从刚过午时走到了夕阳西下,第?二日就入了府学坐考……当真惊险!也当真精力充沛!”
说?完,他仰头一叹,“还是年?轻人根骨好。”
许栀和提醒:“梅郎君只比允渡年?长一岁。”
怎么说?的如此沧桑?
陈允渡:“当时没想?别的,婆婆腿伤严重,且驴车位置不大,连带着车夫和陪伴婆婆同行的年?轻人,车上坐不开?……至于第?二日的州试,我相信能走到。”
梅丰羽啧了一声,伸手一巴掌拍在陈允渡的肩上,“你?是意?气风发无畏前路了,害我担心了大半日。”
陈允渡说?:“有甚不放心的,我向来不做没把握之事。”
许栀和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眸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梅丰羽的话密集,陈允渡的话稀少,通常情况下,每十句话里面才能听到陈允渡偶尔一两声回应。
不过话不在多,够用就行。
陈允渡见他滔滔不绝,大有回顾这?数日来食不能安、寝不能寐,平淡中?带着波折经历的趋势,淡声打断道:“你?不是说?要给小叔父写信吗?还不去?”
梅丰羽的话戛然而止,他用力一拍脑门?,“怎么忘了这?件事,除了小叔父,还有父亲和兄长。陈允渡,我不与你?说?了,你?有什么要说?给他们的没有?”
不等陈允渡开?口,梅丰羽紧接着道:“罢了罢了,迟早要见面,你?们到时候相聚甚欢,忽略我即可?。”
他说?完,利落地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房中?陡然安静下来,陈允渡倒了一杯清水放在许栀和的面前,然后在她对面坐下,说?起这?一路上的见闻。
从梅丰羽那里,许栀和已经知道两人一路上发生?了什么,见陈允渡主动从自己的视角说?起,她眸中?依旧装着满满的期待。
比起梅丰羽刻意?营造的波澜起伏,精彩纷呈,用陈允渡的话来说?则更加趋向于平静和岁月静好。
他的记忆很好,连从渡口下来的时候,惊起的雁群,落日的残霞,上上下下搬货的船工……以及余晖中?结束一整日辛劳忙碌的行人归乡都说?得一清二楚。
在他的口中?,归乡秋闱安静的像是一首诗。
“从驴车上下来以后,可?以闻到附近村庄中?传出的稻谷香气,田中?只剩下刀割过的茬根。偶尔有蟋蟀跳起,转眼无踪,至日暮,星辰漫天,灿若……”陈允渡微顿,抬眸看向许栀和,“你?的眼眸。”
许栀和怔了一下。
陈允渡是在说?,她的眼睛像星辰吗?
“怎么突然提我?”许栀和耳尖微红,故作?不在意?道。
陈允渡的嗓音清冽,干净,叙述的时候赤忱又专注,见许栀和红了耳尖,心念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