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后面?又明目张胆地跃起?一次后,那条鱼再也没有了声响,像是生怕自己被发?现,然?和被片成薄厚均匀,颜色白?皙的肉片,浸泡着冷酒和蘸汁。

常庆妤站了一会?儿,嫌外面?太热,和许栀和一道回去了。

厨房正在准备午饭,布置在偏厅。回去之后小?坐了片刻,众人起?身去偏厅用饭。

摆在餐桌正中间的,是一道看着就鲜嫩可口的浇汁鱼脍,边上还有一道清蒸鲈鱼。

青瓷盘中,一尾看起?来新鲜极了的鲈鱼卧在上面?,鱼身上被片出了口子,上面?点缀葱段、姜片,莹润如玉的鱼肉半浸在琥珀色豉油中,将蒸腾的热气与豉香轻轻拢住。

许栀和能听到身边好几道咽口水的声音,包括她?自己。

等几人落座之后,丫鬟上前用银筷为常庆妤布菜,她?伸手从清蒸鲈鱼的腹部夹了一筷子蘸着汁水的雪白?鱼肉放在常庆妤的餐盘之上。

常庆妤毫不?客气地伸出筷子,将那一口鱼肉送入口中。齿间的鱼肉肌理裹挟着汤汁,葱油和豆豉将鲈鱼本?身的鲜甜层层托起?,入味甘醇,在舌尖缓缓流转,像是水墨在宣纸上晕染,一下子侵染了她?整个口腔。

丫鬟见常庆妤喜欢,笑说:“姑娘,这鱼是刚从潭里捞出来的,可新鲜了。”

常庆妤鲜得想将舌头吞下去,说不?了话,只好用点头示意?自己很满意?这一餐饭。

许栀和也尝了一口清蒸鲈鱼,一动筷,便再也停不?下来。

梁影和陆云阔见两人都不?拘小?节,也从一开始的拘谨变得放松起?来,陆云阔没委屈自己,什么菜色喜欢,便会?多夹两筷子,而?梁影规规矩矩,每一样菜都会?尝几口,胃口小?得和猫儿一样,直到有丫鬟用木桶呈上了饭。

常家的米不?是粗米,而?是上好的碧梗米,煮出来颜色透亮,颗颗晶莹,略带粘性。不?需要配什么大鱼大肉,光是本?身的香甜气息,就很诱人。

文静的梁影吃了满满当当的两碗米饭,最后优雅地用帕子揩了揩嘴角。

许栀和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梁影才十四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那么一点,身体自然?就瘦弱了。

许栀和希望她?们?两个健健康康。

一餐饭下来,四个人都吃得肚圆,气氛变得越来越融洽,唯一受伤的只有潭里的鱼。

常庆妤用眼角余光看着许栀和动作,学着她?顺时钟揉着自己的肚子,同时在脑海中打定主意?,明日午饭还要吃鱼。

这鱼太好吃了!

揉肚子就像是会?传染,一个接一个,最后连梁影都加入了其中。许栀和一眼望过去,便是三?个十几岁的姑娘靠在椅子背上,像一条放松的咸鱼揉着自己肚子。

别说,看着还挺和谐。

休息了半个多时辰,腹中的涨意?渐渐消散。许栀和与常庆妤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的心思。

常庆妤先站起?身,轻咳一声,“你们?坐在这儿,我去看看厨房的绿豆汤如何了。”

梁影的脸上有些红,今日来了之后,她?就一直在喝喝吃吃喝喝,好像不?是来看许娘子的画,而?像是过来享受一样。

“常姑娘,”梁影说,“我陪你一道去吧?”

“不?用不?用,你坐,”常庆妤心底警觉,面?上不?显,她?招呼梁影坐下,“走一趟的功夫,不?费事。”

梁影只好看向?许栀和,见她?安抚地看向?自己,梁影才歇了要帮忙的心思。

寻了借口出来的常庆妤走到堂中看她?们?吃饭期间,小?厮和丫鬟布置的情况。主座的太师椅旁边,出现了两盆她?平日并不?喜欢的青松。她?喜欢姹紫嫣红的花卉,青竹、兰草和青松这样文人墨客喜欢的东西?,她?向?来不?是很热衷。

但现在瞧着,倒是格外顺眼。

湘妃竹摆放在最中央,府上的花匠不?知道为什么姑娘突然?要湘妃竹,但不?妨碍他们?顺势讨好,送来的湘妃竹颜色青翠,叶片无破损,来之前在竹叶上洒了水,此刻有水珠朝着叶尖汇聚,坠成一滴晶莹,要掉不?掉。

桌上摆放着错青瓷香炉、朱漆托盘,一盘风干雉胫,一碟霜柿,一函蓝布裹的画轴。常庆妤仔细检查过,再也没有旁的错漏,十分满意?地笑出了声。

一想到自己等下能在旁边最近的位置亲眼见证这一切,常庆妤便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和许姐姐认识的这大半年,经历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从羊毛手衣、到描金之画,再到现在的主持拜师仪,她?都像是推开了一扇以前自己从未设想过的门,门后面?的世界有波澜壮阔的江水滚滚,也有蜂蝶环绕,莺歌燕舞的山谷花开。每一样新鲜的东西?,都让她?亢奋、着迷不?已。

常庆妤竭力克制着自己上扬的嘴角,走到偏厅去喊人出来。

许栀和早有准备,却还是被常庆妤的思虑周全惊到了片刻,梁影和陆云阔则完全怔在了原地,完全想不?明白?怎么吃了一餐饭的功夫,正堂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看样子,像是拜师礼。

常庆妤伸手扯了扯许栀和的衣袖,示意?她?上前落座。

昨日夜里她?紧急问?了兄长拜师的流程,正经的拜师仪太过于繁琐,三?跪九叩,束脩六礼。她?简化了流程,只需要许栀和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让两人站着端一杯茶水即可。

许栀和回过头捏了捏常庆妤的小?指腹,走到太师椅前坐下。坐定后,她?抬眸看向?仍处在不?可思议之中的两人身上,笑着提醒,“该敬茶了。”

梁影和陆云阔如梦初醒,平时还算稳重早熟的两个人在堂中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一通,最后才在丫鬟的低声提醒中找到了用于敬茶的杯盏和茶水。

她?亲手端起?茶壶,将碧色的茶水注入秘色的茶盏之中,然?后颤巍巍地端着水走到许栀和面?前,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栀和是第一次正式收徒弟,梁影也是第一次拜师,大家全然?陌生,都只能按照自己曾经的印象一步步推进。

杯盏中的茶水轻轻摇晃,许栀和伸手接过,还没送到唇边,忽然?看见梁影扑通一声跪下来。

许栀和顾不?得喝茶水,连忙将杯子放在一旁,俯身扶她?起?来,“拜师就拜师,跪什么。其实早在三?月前,我就已经下定决心,现在所?作,不?过完成仪式无论今日喝不?喝这杯拜师茶,我都拿你们?当自家人。”

陆云阔一改自己欢乐的样子,走到了门扉后面?偷偷抹眼泪。

梁影没说话,也是眼角微红,许栀和哄完一个,又去哄另一个。

两个人的茶水都喝过后,许栀和从袖中拿出两支她?精心挑选的鸡距笔。这种笔和平常用于书写的毛笔略有不?同,短锋硬毫,形似鸡爪之距,适合小?字书写,同理,也适合描画勾线。

前朝书法家颜真卿曾用此笔。

分完笔后,许栀和看着两人说:“我们?虽然?是师生之宜,但实际上年岁相差不?大,有什么事情可与我说……要是觉得师父不?好叫出口,跟着庆妤喊许姐姐也可。”

常庆妤本?还想着美滋滋混个长辈当当,常家族谱之中,除了堂兄堂姊尚且还没有孕育孩子,常家目前就数她?年纪最小?。一到逢年过节,不?是在叫这个叔父,就是在叫那个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