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了,”南水压低声音,“夫人听说你在邀人过来,直接转身离开,现在应当快回国公府了。”

陆书容闻言,微微颔首,面上端庄自若,但心底却在叹息。

母亲为了国公府的面子现在不会发作,等回去了,肯定少不了一通训斥。

她走神的期间,许栀和一直保持安静,等待陆书容和侍女说完了话,好道谢一番,再行告辞。

陆书容很快回神,目光明?亮地看着许栀和,眼含笑意:“今日相?见即是有缘,还不知道姑娘名讳?”她说完,先主动?介绍道:“我名为陆书容,出身陆国公府,今年二十三,看着比你年岁略大?,如果姑娘不介意,可喊我一声书容姐姐。”

许栀和有些?意外,在现世这个年岁正青春正茂,无论?做什?么都是最好的年岁,不算什?么。但就当下?而言,汴京城女眷大?多双八年岁定亲,双九年华出阁,二十三岁还留在家中,实?在罕见。

或许是陆国公夫妇舍不得幼女,将其留在身边,虽然大?宋重视厚嫁,但以国公府的权势,不愁找不到好儿郎。又或许是陆书容有着自己的规划,选择了自己的人生,不拘泥于情爱。

许栀和在脑海中想了片刻,顺着她的话从善如流道:“书容姐姐。”

随后介绍道:“我名为许栀和,这是我相?公,以及我相?公的至交好友,现居汴京。”

陆书容对其余人并不感兴趣,听她说完,轻轻应了一声。顿了片刻笑说:“我观许姑娘也是喜欢品画之人,正好京城中最近新时兴了一种描金点染之法的画作,连宫中贵人都有所耳闻,我也正请人去寻。若是机缘巧合下?能?得到一幅,再邀姑娘来大?相?国寺品画如何?”

许栀和在听到“描金点染”的时候就愣住了,半响才说,“是常家书斋寄售的吗?画上内容或是精魅仕女,或是大?漠孤烟?”

这下?轮到陆书容惊讶了,她说:“原来许姑娘也知道。”

还真是。

当时常庆妤极尽所能?描绘宫中内监如何雨中求画在她心中尚未留下?明?显印记,但是听到陆国公府唯一的姑娘主动?提及此事,又是别样的感受。

许栀和在脑海中飞快犹豫了一瞬说还是不说,又觉得此事实?在有些?啼笑皆非,说起画作,倒正好撞上了。

她忽地轻笑了一声,知道她笑什?么的陈允渡指节轻叩桌面,和陆书容一样不知其意的梅丰羽则略显状况外。

和梅尧臣样样精通不同,他于诗词书画上并无半分天赋。

陆书容倒是没有觉得她的笑不礼貌,只觉得她嘴角浅浅的梨涡十分可爱,她望着她说:“许姑娘笑什?么?”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陆姑娘看到的画作,应该是出自我手中。”许栀和正了正色,最终选择如实?以告。

从见面到现在,陆书容给她的感觉就是一位端庄典雅的大?家闺秀,乐于行善,待人随和,总是带着标志性的温和笑容,只有偶尔会露出一些?呆愣的表情……在稳重的国公府贵女身上出现这样的表情,颇有反差感。

比如说现在。

陆书容有些?茫然地看着许栀和,半响才说:“原来是出自姑娘之手?。”

许栀和望着她的表情点了点头?,笑容灿烂,“对呀。去岁开始,本想着随意试试,没想到被?人相?中了,大?抵是侥幸吧。”

侥幸当初在新郑门?附近的刘家木坊定做了书案,遇见了给常府千金准备生辰礼的常家郎君常稷轩,后来又经常家郎君的介绍,认识了率真直白的常家千金常庆妤。

这谁看了不说一句人生处处是巧合。

陆书容对许栀和的印象从一开始的鲜妍灵动?,又发生了转变。毋庸置疑的,许栀和与汴京城一举一动?都像是模板中出来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们有种不一样的感受,她身上带着风一样的气息,靠近她的人很容易被?她身上的暖意感染,从而情不自禁地离她越来越近。

对她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陆书容在心中品了品她说的“侥幸”两个字,然后也笑了:“许姑娘谦虚了,这样看来,倒是我唐突冒昧了。”

“哪里,能?得到书容姐姐的关注,是我的荣幸。”许栀和说。

“你的画作连宫中的贵人都惊动?了,我的关注,不过是锦上添花。”陆书容笑着摇头?,“描金点染是看不成了,但陆探微的《灵台图》还可。每月我总要跑大?相?国寺许多趟,许姑娘如果愿意,我随时恭候。”

许栀和应下?,“既然书容姐姐这么说,我日后一定寻空赴约。不过姐姐既然要我叫你书容姐姐,你也直接喊我栀和吧。”

陆书容一怔,旋即道:“如此甚好。”

两人说完,许栀和看了一眼陈允渡和梅丰羽,站起身与她请辞,“书容姐姐,多谢你款待斋饭,时候不早,我们先告辞了。”

陆书容:“好,路上小心。南水,去送送。”

南水领命,将一行人送至门?外。

站在门?口?,陈允渡和梅丰羽对南水道谢:“今日多谢你家姑娘款待,还请转告谢意。”

目送几人离开后,南水转过身,走到了自家姑娘的身边,见她淡淡地看着悬挂在墙壁上的画作,而是莫名其妙笑了几声,看上去很突兀。

南水站在旁边没说话,等姑娘自己回神,才在旁边请示:“姑娘,现在回去吗?”

“原先是想回去的,”陆书容说,“但是回去注定要被?训斥,训斥长一点短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说的很坦荡。

因为她没有先行请示母亲邀人去膳堂,已经注定了要被?训斥,从前她害怕母亲生气更甚,会立即回府上认错。抄写经文抑或是罚跪祠堂,她都做过。但在这一瞬,她忽然想开了一些?,反正是要被?责骂的,倒不如松快地先放松一个午后。

她对南水说:“我有些?困了,外面杏花纷纷,午憩应当舒服,你不必叫我。”

在陆府抄书到深夜,卯时不到就要去大?厨房督察今日的饭食,然后去母亲正院请安,她很少能?睡得足够。每次出门?,她都需要脂粉将眼底的青黑遮住,才敢出门?见人。

南水略意外了一下?,旋即爽朗应下?,“好!”

……

三人出来之后,又在园中逛了一会儿。

梅丰羽还在回味刚刚与陆书容的见面,传闻中的女菩萨,果然言行举止处处符合大?家风范,说话轻声细语,温柔有度。

他在心底感慨了一会儿,将其抛在脑后,转而看向许栀和,“弟妹,你们说的描金点染画,是什?么?”

许栀和将梅丰羽当成自家人,没瞒着,“是我去岁一时兴起所作……其实?说是一时兴起,也不全然,本想着靠卖画中故事赚几个钱,谁知道竟然会引起这般多的注意。”

梅丰羽想起自己放在柜中、弟妹托陈允渡交给他的羊毛手?衣,倒也不觉得意外,他说:“原来是这样!若是当初宫里没人瞧上,我定要捧场。现在只怕是囊中羞涩,没什?么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