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佐,字举彦。
梅丰羽用指腹揉着自?己被揪红的耳朵,眼?巴巴地看着两?人交谈,陈允渡比他还小一岁呢,凭什么对?待他还像对?待个孩子?,对?待陈允渡都用上了同辈礼?这不公?平。
梅佐不在意他觉得公?不公?平,目光落在院中未落的白雪上,对?陈允渡说:“我期满归京述职,这段时日都会住在这儿,你若有什么一知?半解的,尽可以来问我。”
陈允渡应下,“我明白。”
梅举彦话少,嘱咐了一句,便任他自?行读书了。
和梅尧臣一样,他也打心眼?底认为?陈允渡的学问不用催促,但自?家亲弟弟就很需要人照看了。
梅丰羽是老来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庶兄,现在在外?面做事。从前对?他们,梅鼎臣都是严加管教,十六岁上场初试,不管是数九寒冬还是三伏酷暑,一日不可懈怠。但到?了小儿子?这儿,梅鼎臣大抵是年纪大了,在很多情况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加上娘亲的阻拦,梅佐便是狠下心想?管教梅丰羽,也要看着家中双老行事。
前些年梅夫人去世,他从禹州任上回乡丁忧,期间照拂了一段梅丰羽的学问,后?来三年期满,他重回任地,小叔父又到?了汴京,梅丰羽没了人管束,活像是从山里跑出来的野猴。
“你跟我出来。”梅佐偏头,对?梅丰羽说。
梅丰羽求助地看向陈允渡。
身上的视线太过强烈,陈允渡纵使想?要忽视都不能够,他朝着梅丰羽耸了耸肩,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梅佐可是刚从均州通判的位置上下来,此刻官威正重,他们两?个细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
梅丰羽一脸生无?可恋地被拽了出去。檐角的雪化作水滴,刚好滴在了他的脸上,凉意入骨。
两?人走到?离书房大概七八十步的地方停下,梅佐一回头,正好看见梅丰羽抬起袖子?擦着自?己的脸,模样可怜极了。
梅佐:“……”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哭什么?
“都快弱冠了,还哭?当自?己三岁小孩?”梅佐没有梅鼎臣老来的拳拳爱子?之心,对?待梅丰羽的行为?自?然生不起疼惜。
“没哭,”梅丰羽抬头,眼?眶一点?没红,“是屋檐滴下来的水。”
他话音刚落,头顶树叶往下滴了一滴水。梅丰羽兴奋地在脸上抹了一把,“你看,就是这样。”
梅佐淡淡地看着他。
梅丰羽的心情忽然变得还不错,他凑到?了梅佐的身旁,嬉皮笑脸地说:“兄长,你说话越来越毒了,除了我,谁还受得了你?”
梅佐面不改色:“除了你,也鲜少能有人会惹我生气。”
梅丰羽吐了吐舌头。就自?家兄长这个脾气,哪天舔了舔嘴唇把自?己毒死了他都不意外?。
梅佐没看见梅丰羽的小动作,抑或是看见了,但是懒得搭理,他朝着书房看了一眼?,随口问:“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梅丰羽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说。
陈允渡想?考前三甲,说不定只是一时兴起,要是现在告诉了兄长,那不就等于小叔父、父亲都知?道了。
这样会不会无?形当中增加陈允渡的压力?
他正在踟蹰,面前的梅佐重复了一遍,“照实说。”
梅丰羽的担忧立刻烟消云散,如实对?自?己的兄长说:“陈允渡说自?己想?考前三甲。”
他赶忙补充道:“兄长……”你可别觉得他这是在异想?天开?,他这么多年苦读,你我都看在眼?里。
梅佐“嗯”了一声,微微勾了勾嘴角。
梅丰羽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他看着自?家兄长的神情,品出了一丝“他终于想?明白了”的欣慰。
梅佐看着梅丰羽冒着傻气的脑袋,轻声说:“我和小叔父从前说过这件事,都觉得允渡是可塑之才,只不过他一直考中即可,并无?远求……他这般想?,我们又不好逼着他学。”
梅丰羽张了张嘴巴,“啊?你们早就想?过吗?”
梅佐瞥他一眼?。
“你们应该没想?过我吧?”梅丰羽警惕地看着他,“我丑话说在前面,我可不是读书那块料,你们指望谁都别指望我,指望我也没用!”
梅佐刚上扬的嘴角瞬间放平,面如冰霜地看着旁边“视死如归”般的梅丰羽。
他真不想?发火,只是梅丰羽着实欠打。
……
闷了三日,难得放晴。
许栀和坐在镜前,伸手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方梨来回经过好几趟,将枕头和衣裳拿出去晒,经过第三回的时候,许栀和在坐在梳妆台前,她忍不住说:“姑娘,你是不是想?洗头发了?”
许栀和点?了点?头,“但是我担心干不了。”
方梨看着她的神色,心底已经清楚了她真实的想?法:“那就不洗呗。”
许栀和挣扎了一下,很小声地说:“想?洗。”
方梨笑了笑:“那我去烧水。”
等水烧开?,方梨去拿皂角和桂花膏。
冬日干燥寒冷,许栀和的发梢已经开?始分叉。她坐在外?面,用剪刀将自?己的发梢剪短一截。
方梨一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将东西放在旁边的水缸盖子?上,试探地问:“姑娘要不要用些香油润润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