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剔透的冰锥从屋檐的瓦当上垂落下来,宛如水晶帘。
外面冰天雪地,里面却很温暖,地上两个紫铜火炉一起烧着,寒气都被重重的帷幕遮挡在外,她站在窗边,双手捧在唇边呵出一口气。
那是一个罕见的冬天。
李溦的居所名叫云阙观,至高之地,只有流云作伴;白玉铺地,如同天上宫阙。
不过,虽然名为宫观,这座山上却从来都没有来客,像个宁静不变的桃花源。
从小到大,夏堇花了很多的时间去探索这座山毕竟师父说过,将来这一切都由她来继承。
她可以坐在簌簌作响的树上,看远处冷幽幽的小溪流过,茂盛的青草迎着微风,形成波浪的起伏;或者躺在一片草地上,听画眉和山雀在周围婉转地啼鸣。
她从不单独去外面,于是有足够的时间来走遍这座山不是全部,因为有一个地方对她来说是禁区。
一座永不熄灭的铜炉。
李溦的丹房在后山,他每次去那里,起码会待上一个下午,有时甚至会持续到几天。偶尔有跟随他的仆从轻描淡写地提过,那间宫殿里有一座巨大的铜炉,里面的烈火终年燃烧,永不熄灭。
只是那间宫殿是不许她进的。
很多年来,李溦花费了无数的时间心血来教她读书,教她剑技。但当她对他作为丹师的生活产生好奇时,他却始终缄口不言,甚至严令禁止,不准她踏入那间丹房一步。
许多师长对待孩子,会一厢情愿地订立一个很高的标准,然后再在现实中一步步地退让。李溦则相反,他几乎不会对她提出要求,但只要是说出口的话,就不会有半点动摇。
他说不许,那就是不许。无论怎么软磨硬泡都不能令他改变主意而夏堇本来就不是一个爱发脾气的女孩,或者至少,在他面前她不想靠撒泼打滚来达成目的。
但她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个念头。
她想要将师父看得更加分明,就像他事无巨细地参与了她迄今为止的人生。
一道锁拦不住她,守卫也总能被她抓到空隙,夏堇花了很长的时间去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在这件事上她有非常充足的耐心。
那一场大雪落下的时候,整座山银装素裹,而李溦刚好有事要下山。
夏堇若无其事地度过了整个上午,甚至连哥哥都没有看出一点异样。而后,在计划中的时刻,她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后山,一路蹑手蹑脚,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主意。
她跃过树梢,穿过石阶,最后小心翼翼地撬开铜环上挂着的大锁。枝头细碎的雪被风吹到脸上,她用手背擦了擦,几乎感觉不到寒冷,因为心脏正在兴奋地怦怦直跳,她将丹房的大门推开
一座几乎一丈高的铜炉屹立在宫殿中央,但她却来不及看得更仔细,因为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
华服玉冠,神清骨秀,锦带勾勒出清隽的轮廓。
李溦正静静看着她。
师徒都是聪明人,照面的瞬间,任何解释或者狡辩都完全没有必要了。
他一言不发地走过来,脱下了身上的大氅,披上她的肩头。
原来行动时为了轻便隐蔽,她并没有穿披风,只有里面很单薄的一身。而这件衣服对她来说太长了,一直垂到地上,把她整个人裹在了里面。领口的狐毛出锋蹭在下巴上,还带着体温和一点淡淡的微香。
丹房的大门在背后关上,他转身便往外去,一直带着她回到了暖阁之中。
李溦真发火的时候,脸上反而没什么表情。他问:“我说过什么,你都当耳旁风了吗?”
那样的视线让她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她知道及时认错也许能有所挽回,但她就是不想这么做,于是夏堇微微抿着嘴唇,不肯说一个字,任凝重的寂静持续得越来越久。
李溦盯了她半晌,一字一句道:“这次要受罚,无忧。”
这个时代,武林门派绝大多数还都奉承着不打不成材的理念,对待弟子,罚跪乃至于藤条抽都是常有的事。但李溦养孩子格外精细,夏堇从小到大连重话都没挨过几句,受罚更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一把戒尺,从一数到五,算是结束。
李溦右手的手筋被挑断了,连拿起重物都做不到,于是他用的是左手。
戒尺带着风声抽在手心,很清脆的一声响,少女眼中几乎顿时就有一点酸意涌出。
其实没有多疼,训诫的意味多过惩罚。
但夏堇的胸膛在控制不住地起伏着,她抿紧嘴唇,想把那一点变调的呼吸留在喉咙中,指尖用力到几乎绷得发白。
她不想低下头,却也不肯看他,于是肩背挺得笔直,视线却只垂在自己的掌心上。李溦盯着她,轻声道:“自己数,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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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录师父终于出现了!!
师父会不会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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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迦南香(2)
第二下没什么缓冲地抽了下来,非常准确地落在同一个部位。
冰冷而坚硬的戒尺,这种质感毫无缓和的余地。夏堇的肩膀逐渐收紧,喘息夹杂在声音里,变成了一丝丝的喑哑:“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