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正站在屋顶上,而他已经迈到了飞檐串角的边缘,还在提着她往外拎。夏堇脚尖只能十分勉强地搭住屋檐的一个边,整个人几乎已经后仰到了空中而后,毫无预兆地,陆离光猛然松开了手!

陡然间夏堇脚下不由自主地往下一滑,擦过屋檐上的瓦片,整个人往后直坠下去。

失重的瞬间,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还来不及调整姿态,一道身影已经同时跳下,在她肩上轻飘飘一按一抓,两相借力,让她的双脚平平稳稳落在了地面上。

这一下实在不难惊出一身冷汗,陆离光不错眼珠地盯着夏堇,见她眼中惊慌一闪而没,慢悠悠道:“看来你也不是不知道怕啊,要是非得这样才能说出来实话,我们就这么说。”

夏堇望着他,深深呼出一口气:“你想听什么?”

“有件事我当真是好奇,”他说,“李溦的徒弟,放在哪里都能算得上一号人物。醒来以后,我还特意花了些时间打听江湖局势,怎么从未听说过你这号人?”

“他从没打算让我涉足武林。虽然名为师徒,但对于外界来说,我更像是京城李家的养女,而非他技艺上的传人。”夏堇静静道,“而且,十五岁以前,我一直生活在山中宫观里,甚至都没有单独下过山,江湖上当然不会有我的任何讯息。”

陆离光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哦,那看来抓对人了,还真是宝贝徒弟。”

“天道好轮回啊,你师父要是死后有灵,想没想过你也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 他仿佛是和平常一样在扯着玩笑,可是言语中又分明带着某种冰冷的意味,“从我们见面开始,你说过多少谎你自己有数,还不趁着现在自己赶紧交代清楚,是准备等我动手送你下去和他作伴吗?”

夏堇闭了闭眼,半晌,失去血色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不,我没有说谎。”她缓缓道,“还有,你也不会杀我,因为如果我死了,很多事你就永远也没法得到答案了。”

陆离光侧了侧耳朵,十分惊讶道:“我没听错吧,你是在威胁我吗?”

“你没有理由杀我,”少女重复道,声音仿佛一阵风都能吹散,“在李溦死的那天,我已被他逐出师门。不受其荫,自然不承其果,我与你没有任何仇怨。”

清淡如水的声音在夜幕之中静静流淌。

先帝有八个儿子,其中六个先后夭折,只有两个儿子活到了成年,分别是三子裕王,与四子景王。按照立长的次序来说,该是三子裕王做储君,然而裕王为人没什么出挑之处,其母也并不受宠,反而是景王更受先帝疼爱。

先帝驾崩之前,储君之位空悬将近二十年,立储之争也就绵延了二十年。朝中大臣分为两派,彼此攻讦,斗争之剧烈漫长,朝野上下已经无人能够置身事外。

裕王年纪更长,本来能牢牢抓着“祖宗规矩”这杆大旗,然而景王派在道义上竟然不落下风,因为景王背后站着一股非常关键的力量道士。

道士们拥立景王,曾屡次进言,说裕王与先帝父子相冲,而先帝迷信求仙问道,对道士极度推崇,于是将近二十年来,裕王竟然都见不到父亲一面。

夏堇静静抬眸: “而在诸多道士之中,先帝最宠信的又莫过于丹师。”

“李溦出身世家大族,李家世代簪缨,他的父亲从前是户部侍郎,叔伯哥哥们也都在朝中担任要职。当年,他不走读书科举的正道,反而去习武做什么江湖人,李家曾经是十分不满的,只是毕竟舐犊情深,也就由他去了。

“不过世事每过几年就会倒转一番,李溦残废以后,转而修习丹术,从此反而走上了一条旁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坦途。作为丹师的李溦,在朝堂上远比他的父兄们走得更快更远,不过几年以后,他就已受封太子少傅。”

三孤是从一品高官,虽然只是荣誉称号,并无实权,但地位极其尊崇。有明一代,非有大功于社稷者,或德高望重官至尚书一级者不能胜任。曾获此称号者,功绩无不彪炳史册,而获封的那一年,李溦才刚刚三十二岁。

好想知道立威尸体的去向??(很怪的问题

加油加油,河马加油????我将溺爱

想知道师父是怎么去世的,好可惜啊……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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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得太好了但是会员微好像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沉思)(沉思)(沉思)但反正他又不会诈尸所以是不是在哪都没啥所谓

宝宝加油 亲亲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惊艳的师傅为什么会陨落呢?感觉后面还有很精彩的故事。

这么惊才绝艳的师傅就没有爱情线吗就这样下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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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故人(2)

李溦隐居深山之中,并无实职,然而论起受先帝宠信,朝中恐怕无人能出其右。

先帝常年住在西苑修仙,从不上朝,只通过内阁与锦衣卫遥控朝政。众臣无论是因为什么要事,想要面圣一次也是千难万难,李溦却随时能出入西苑,在先帝面前说话的分量也举足轻重。

高官、厚禄、权力,这一切来得太快,近乎一步登天。很多官员曾诟病李溦不走正道,以旁门左道蛊惑君王,但当他真的加封为三孤之一以后,这些声音也都逐渐消失了,朝中想要巴结攀附的人,恐怕能从紫禁城一直排到金鱼胡同。

从前,在江湖中,李溦因为出身显赫备受瞩目,而不到十年的工夫,在朝堂上,反倒是李家需要倚仗他了。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李溦在炼丹上的才能,似乎更胜于剑技。

“应虚派是道家门派,本身就有丹术积累,当时在武林中声望一时无二,更有许多闲散丹师纷纷投靠。”夏堇的睫毛微微动了动,“有这些资源辅助,他做起丹师,进境自然一日千里。没用多久,他就得到了先帝的赏识,再往后……”

尾音顿住,少女微微抬眸,望向陆离光。

不知何时,他脸上那点好整以暇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

陆离光的下颌绷紧,眉峰自下而上勾起,微微眯起的双眼里正透出某种真正冰冷的戾气,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憎恶的东西。

只是一瞬的怔愣,夏堇便毫无间隙地接上了话:“……再往后,他投靠了景王派,并逐渐成为了景王派一股至关重要的力量。”

裕王与先帝父子相冲,二龙不宜相见。景王派最有力的武器之一,这句把裕王派折腾的人仰马翻的谶语,背后就有李溦的身影。

“这十余年来,立储斗争愈演愈烈,不知多少大人物你方唱罢我登场。李溦身在漩涡之中,却能毫发无损,是因为先帝正在慢慢衰老下去,他离死亡越近,心中就越恐惧,越依赖丹师们那些能延年益寿的灵药。”

“两年前,先帝生了重病,卧床不起。而这时,一个消息在宫中不胫而走……据说,李溦炼出了一颗真正的仙丹。”

陆离光重复道:“真正的仙丹?”

“如生死人,如肉白骨。对常人来说,它能延年益寿,长生不老,对练武之人,它则抵得上数十载的苦修。”夏堇喃喃道,“服下它,就能获得寿命与力量。世间仅此一颗的仙丹,它的名字叫做青娥珠。”

陆离光嘴角扯了扯,轻蔑道:“这是什么梦话?吃了它,就能插上对翅膀飞到天上去了?”

夏堇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