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猜测一样样试将出来,五日过去,夏堇有些气馁,简直想一掌把他拍醒,可又怕一掌下去,把这点游丝一般的气息也给扇没了,只有作罢,转而去研究他的身份。

男人本来穿着的那条里衣已经破破烂烂,她索性给扯了下来,重新裹了条袍子上去。

夏堇用树枝拨了拨那点破布,只见布料已经褪色,但又还没有朽坏,时间不会超过二十年,说明他起码不是个古人;质地是棉布,比田间的粗布麻衣要好一些,可又及不上绫罗绸缎,说明他并非官宦。那独属于皇亲国戚的金缕玉衣又是怎么回事呢?

到第七日上,身边的干粮药材即将耗尽。再苦思枯坐下去也是无益,夏堇心想不如先回城中补充给养,顺便碰碰运气。

只是这男人又成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把他单独留在这里是不行的,怕他被别人发现,也怕他忽然诈尸;可是带着一起也不是件容易事。

夏堇思忖片刻,到附近村落去走了一趟。

矿震之后,矿上至今停工,大罗卫城来往运输矿石的队伍无事可做,她只花了点小钱就租了一头骡子。这骡子常年就走去大理的这一条道,连向导都免了。

夏堇把男人拖到了板车上,给他象征性地裹了条草席,又往他脸上扣了张“还阳面”。那是白族给病人驱邪的面具,常人怕过上病气,看到自然会退避三舍。

可惜骡子又矮又瘦,拉着一架板车,已是十分勉为其难,她要是再骑上去,它就一步也不肯动了。夏堇也不大在意,只拍了拍骡子的背,戴好斗笠,与它一前一后,朝细雨中的大理府动身了。

地洞轰隆一响,小边闪亮登场~

这个男人应该就是主角了吧

要不把他当大体老师?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是古文?古时候的故事?武侠小说?

开篇着笔像在看现代文 很容易出戏

2、金莲花珠

黎明时分,细雨像绒毛似的往脸上扑,拨也拨不散。

大理每天早上要到五更才开城门,约莫还有一炷香的工夫,等待入城的人已经排成了长队。

马帮、乡民、贩夫、僧道,正聊得热火朝天。夏堇静静听着,他们还在议论几天前山中的那场矿震。

“马上就是本主节,出了这种事,实在不吉利啊……”

“听说城里派了人过去,不过转了一圈就又回来了呗!死几个矿丁嘛……”

“啊唷,你们是不知道!”一个小贩说,“这回可不是死几个人的事,你知道这次把喃样东西给震出来了呢?”

这话传进耳朵,夏堇心中一跳,立刻转过了头,朝那小贩望去。

其他人替她问了出来:“喃样啊?”

“是有干麂子出洞了啊!”小贩绘声绘色道,“你们是没瞧见,震完没多久,山里头就往外冒白气呢!”

“有这种事?”

“嗐,我还能骗你们不成?我娘舅家就在那山底下住!”小贩说得仿佛亲眼目睹一样。“从古到今,矿丁活埋给洞里头,遭金气养着,死了几百年也不烂,就成了干麂子,这你们都知道吧?

“那僵尸受不了太阳晒,本来是出不来的,不过有的干麂子机灵,死后还干生前的活计,日日夜夜地掏金子,往阴曹地府里头爬,给阎王爷献贿赂。他老人家收了厚礼,心情一好,就点头让它回阳间了,那白气是喃样?就是地底下的干麂子见了光,在吐阴气呢!毒性好烈,管你是谁,皮都给烧一哈下来! ”

滇地各族信仰复杂,不过敬神畏鬼的心是一样的。小贩讲得活灵活现,众人纷纷咋舌,夏堇却心知那都是些不经之谈,只好收回视线,望向板车上的男人。

要说诡异,谁能诡异得过这位仁兄?

可他不怕太阳、不吐阴气、又怎么都叫不醒,急也无用,只有慢慢再想办法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吆喝声,是城门要开了,于是众人终于各自背筐牵马,稀稀拉拉排起了队伍。

大概是最近有不少乡民来求医问药,城门守卫检查路引十分宽松。夏堇本来担心他要查板车上的病人,谁知守卫只瞄了一眼,就深觉晦气地挥了挥手,让她赶紧进去。

进了城先找地方落脚,可是客栈她自己一人能住得,带着个活死人却多有不便。夏堇打探一番,从牙人手里租了间偏僻的宅子。

夏堇把那个男人拖到床上躺着,手脚结结实实捆在了床柱上,临走又不大放心,返回来在门口布了个简单的机关。

第一站先去马帮把骡子还了,拿回押金,夏堇点了一遍自己剩下的银票,不由得有些怅然。

每到这时她都有点羡慕和尚,一条袈裟一个碗,一顿午饭要一天,无论走到哪里,在当地寺庙里挂个单就能安顿下来,可惜女冠就没法这么超脱世俗了。

午后细雨斜飘,她在路边买了烤乳扇吃,又转进了一间药铺里。

大理府是茶马古道上的重镇,乌斯藏、缅甸和安南的商贩云集,各种珍稀药材数不胜数。她对药理称不上多精深,但有枣没枣打一杆子试试,煎了给他硬灌进去,万一哪个就起效了呢?

她点了几样开窍醒神的药材,掌柜又颠颠捧了个木盒出来,吹嘘道:“阿妹瞧瞧,这龙脑,暹罗运过来的上等货,本来都是要送到沐王府孝敬他老人家的,全大理也就得了这么些个!”

听他吹得天上有地下无,夏堇道:“那也来半钱吧,要多少?”

“加上别的,一共算你三百五十文,够公道吧?”

夏堇道:“抹个零,三百文。”

这个价格也有赚头,但掌柜打眼一瞧,见她面相文文静静,看准了姑娘家脸皮薄,当下便脸子一拉:“阿妹呀,一整棵老龙脑树才刮得出这么点尖货,你这不是为难人吗?”

夏堇用指甲拨了拨,不咸不淡道:“行了,你这香块里头泛白茬,是受了潮又烘过的吧,当我看不出来吗?三百文,不行我就换条街瞧瞧。”

她说话温声细语的,却怎么也不松口,两人砍价一番僵持不下,掌柜急了,伸长脖子朝外头高喊:“刘二,刘二!你过来评评理来!我这价格公道不公道?”

隔壁也是间铺子,此刻没客人,掌柜刘二闻声过来,手里抓把瓜子,扒着门框怪笑:“评鬼的理!哎呦,快别在那掰扯了,你们赶紧过来看哪,出大事啦!和尚当街抢婆娘喽!”

门外果然正乱哄哄地围了些人,刘二叫得大声,掌柜和夏堇都不由得好奇起来,走到门口去看。

只见看热闹的人已经逐渐围成了一圈,里头是一个黑脸汉子和一个和尚,正拽着一个女人争执不休,各扯着她一条胳膊,谁也不肯放手。

光天化日抢婆娘的稀罕事可不多见,更何况主角之一还是个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