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向而行，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交错，又“笃笃”着走远了。苏远安忍不住回头，他从来都是站在她身后，看她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她说，分手后不要做朋友，于是这么多年，他都是其忠实的执行者。如果就这样背道而驰，是不是总有一天，她会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

他看着她的背影，感觉到自己正被一种巨大的恐慌攫住，迫使他忍不住开口：“遥遥。”粗哑的声音，像是生锈的机器，因为无人打理，一动，就满是年久失修的声音，刮得人耳朵生疼。

曾经叫过千百遍的名字，再次从舌尖吐出，过往甜蜜不再，唯余苦涩。

江遥停住脚步，苏远安往前追了两步，再次唤她：“遥遥。”

小鱼警惕地望了他一眼，见江遥没有动作，默默退到不远处，让江遥在自己视线范围，又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

江遥瞥了眼四周，问他：“有事吗？”

苏远安冲她温和一笑：“好久没见了，有时间叫上汪静静，老同学一起聚聚。”

江遥眉眼间的不耐差点压不住，这人半夜三更在搞什么，不过好歹是公众场合，她耐着性子跟他说：“我不参加同学聚会的。”准确来说，毕业之后到现在，一次也没有参加过。她知道，应该会有不少人私下说她眼高于顶、耍大牌等等，沉寂的那几年，跳出来阴阳怪气的也不是没有。但那又如何，真真假假，有时候不需要分得太清楚。

苏远安估计也没想到她这么直白，顿了顿，接着发起邀约：“那等你空了，咱俩一起吃个饭？”

江遥拒绝地更干脆：“免了谢谢。”疏离的语气，并没有协商的空间。

不远处，小鱼抬起手，点了点手腕的位置，提醒江遥，时间到了。

江遥放下抱着点手，“叮咚”一声，手机进来新消息。她怕没有及时收到消息，刚刚把声音打开了。划开，刚刚还让她多玩玩的人，这会儿又追来一条：「真不来了？」看看时间，也才过了几分钟。嘴角的笑有点难压，她干脆放任它上扬，回复他的消息：「等我！」

第88章 初恋。

刚刚还带着丝不耐的脸上, 瞬间被耀眼的笑意占据。是谁，在屏幕那头说了什么？苏远安忍不住猜测，家人、朋友、或者……男朋友？

他仔细去看她的眼, 却只能看到她静静垂下的睫毛, 清亮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在他面前，她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或许他应该觉得欣慰, 她一直是这样。

苏远安清楚地听到自己一脚踏空的巨响, 小鱼见他们停下交谈, 快步走上前, “姐，我们该走了。”

江遥收起手机, 点点头。

苏远安攥着拳头, 暗暗告诫自己，有些事, 不必问出口。这么多年, 你早已没资格再说什么。但有些情绪，并不受理智所控。“你是不是……恋爱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 轻不可闻, 像是一声叹息，在空气里失了真。

江遥抬起的脚步一顿, 侧头看他。斯文干净的男人，脸上带着点恍惚的神情，一贯温和的面孔, 像是被雾隔开一层。从前的他, 总能被她一眼看透，而现在, 她已经没有耐心琢磨。

“笃笃笃……”又有高跟鞋的声音接近，江遥什么都没说，收拾表情，带着小鱼往外走。看清来人，蓦地笑了。她朝身后努了努下巴，“喏，有人正找你呢。”说完，匆匆远去了。苏远安呆呆站在原地，看她毫不留恋地走出视线。

汪静静实在受不了他脸上那表情，抱着手臂幽幽提醒，“这死样子摆给谁看呢，你自己想演偶像剧也别连累人。”

话语中的讥诮毫不掩饰，苏远安敛了面容，问她是否方便一起吃个饭，汪静静翻了个白眼，“你的饭我可不敢指望。”

江遥回到位置的时候，程绪已经不见了，甚至连顾声，都已经提前离席。宴池注意到她的眼神，嬉笑着问：“顾导走了好一会儿了，怎么，你也想溜？”

江遥说：“我还有点事儿。”

宴池拿起外套：“一起走，正好我也懒得坐。”

活动接近尾声，每张桌上基本都有空位留出，大家行程紧张，主办方也不会过分强求。江遥和曾芜打了招呼，跟着宴池一起离开。

坐上保姆车后，江遥报了地址，何为安静开着车。

江遥看着窗外倒退的夜色，想起来刚刚分别的时候，宴池收起嬉笑的表情，低声说的那句：“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江遥想问，琴姐一把将宴池推进保姆车，落下车窗抱歉地冲她笑，“不好意思，赶飞机。”

车子到达目的地，小鱼问，“明天要来接你吗？”

江遥想了想：“直接机场汇合。”

华丽的女明星褪去礼服裙，一身低调的颜色，弯腰上了等在路边的车。程绪安静地倚在后排，江遥坐进去，问他：“顾导跟你一起走的？没找个地方再坐坐？”

“没什么聊的。”程绪牵了她的手，声音听起来懒懒的。

江遥摸了摸他的脸，关切地问：“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还好，开会有时候也是听一群人大吵。”

江遥默了默，实在没想到还能这样做比较。探过身，在他唇上亲了下，“下次咱不去了。”程绪心念一动，揽着她的腰，顺势吻了下去。

顾声坐在车上，鼻子哼哼出着气，驾驶位的司机见状，好笑道：“谁又惹您生气啦。”

顾声哼了声，亏他还暗戳戳等着人介绍，结果有人女朋友都差点被人拐走了，还坐在那里装面瘫，亏他机智出手，结果人家倒好，一点都不领情。

他越想越不得劲，一个电话追过去。

刚燃起的气氛被刺耳的铃声打断，江遥低喘着提醒，“电话。”

程绪摸出手机看了眼，挂断。他捧着她的脸，“专心点。”

“嘿”顾声等了半天，只等到那头机械的提示音，“你小子，挂我电话是吧，我再打。”

突兀的声音再次响起，江遥飘摇的意识又被拖住，她推开程绪，“说不定有什么急事呢。”

程绪伸手直接按了关机，吻了吻她的眼皮，“不是重要的事。”

晚上十一点，程绪回拨电话，本以为会面对顾声暴跳如雷的质问，谁知道对面的人似乎完全忘了这回事，“我没什么事……哦那个啊……是我不小心按错了。”

顾太太听到声音，得意地朝他使了个眼色：我就说吧，床头打架床尾和。

江遥洗澡出来，见他还在打电话，坐到床上，随手拿了本杂志翻了翻。从前放财经杂志的位置，现在摆满了时尚和八卦相关的刊物，她抬头看他一眼，程绪掀开被子上床，和顾声说：“那您早点休息。”

“嗯嗯，你也是，注意劳逸结合。”顾声乐呵呵挂了电话，顾太太摇头笑笑，“你这老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人家床头打架床尾和，不知道你在瞎掺和什么。”

顾声搂上她的肩膀，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顾太太眼皮忍不住开始打架，顾声又摇了摇她：“老婆，我演技到底哪里一般了？”

这一晚上还睡不睡了，顾太太回身拍了他一下，“你一个导演，跟人比什么演技，还让不让别人吃饭了。”顾声想想确实是那么回事，也没了追究的心思，“算了，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