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所有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换取作家丈夫陪她回娘家时,既能出手大方,又对她关怀备至,和她一起扮演“完美的幸福”。

如今,孩子大了,丈夫也功成名就。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居然提出要离婚?还声称“自己找到了真爱,肉体和灵魂都无比契合”,甚至反问她:“我们已经三年没同房了,还扮演什么恩爱夫妻?你不觉得这很离谱吗?”

回想起这些往事,吴海霞不禁冷笑。

当年她刚生下孩子,还没出月子,就要满足丈夫的需求,结果染上了妇科病。男女之事,对她而言只剩下痛苦,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来得自在开心 。

冬日的田野麦苗青青,吴海霞可以看到平原的尽头,却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陪我庆祝完母亲的六十大寿,表现好点,年后我就陪你去办离婚手续。”这次回娘家前,她对丈夫说。

“这样演有意义吗?我们已经演了十年了,人前人后两个样,戴着面具不累吗?”丈夫说。

吴海霞淡淡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这样体面。”

“体面?我没听错吧?你一只虾还想要体面?你知道你妈为什么给你起名海霞吗?因为你从床肚里捞出来僵硬的样子,很像一只海虾!是户籍登记员觉得海虾太难听,给你改的!”丈夫嗤笑道,鼻孔喷出的气流撩动稀疏的额发。

“你胡说!”吴海霞怒道。

“你弟亲口告诉我的!我还把这个典故写到小说里了呢!我的新书,你根本不看吧?”

吴海霞如遭雷击。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海上的一道彩霞。

她身子晃了几晃,最终稳住心神,指甲扣进掌心肉,斩钉截铁道:“对我而言,很有意义。对你而言,再演一个月,就自由了。”

丈夫闻言欣然同意,只是要陪那位“真爱”过平安夜,得第二天才能到。

但也不能晚这么多吧?

吴海霞又给丈夫拨了一个电话,无人接听。就在这时,西边院子里响起一阵骚动,扰断她的回忆。

邻居胖大婶边跑边喊:“海霞!海霞!你儿子尿床了!”惊得村子里的鸡鸭乱跳,逗得蹲在门口晒太阳的村民哈哈大笑。

吴海霞在内心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脸上却堆起笑容:“我这就回家看看!”

本来她想控制好情绪,做一个贤妻良母,可一看到儿子那张和丈夫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心里就涌起一股无名火,于是噼里啪啦地朝孩子开炮。把这些年对母亲、对丈夫、对生活的委屈和不满,全都含沙射影地发泄了出来。

丈夫直到 11 点才赶到。他自知理亏,带了许多寿礼,还包了一个厚厚的红包。刚到村里,就牵起她的手,晚上还带着孩子出去放烟花多金、恩爱、顾家,给足了她面子。这些年配合着“表演”,他对这种事早已驾轻就熟。

很好。满分。吴海霞心中如此评价。

“好好陪我过最后一个新年吧!让我满意的话,孩子、房子都可以不要,全归你。”吴海霞微笑着向丈夫承诺。

很快到了农历新年。

腊月二十三,当惯了甩手掌柜的丈夫,突然主动申请采购年货。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两大盆茶梅,一个人吭哧吭哧扛上楼。

“茶梅好啊,能做香皂还能泡茶,还专挑最冷的时候开花,跟海霞你坚韧的性格很像嘛。”丈夫将两大盆茶梅分别放到两个卧室的露台,乐不可支地说。

公婆三年守孝期刚过,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望着那两盆红艳艳的茶梅,吴海霞恍惚间回到了刚恋爱的时候,那时丈夫把情书写在五线谱上,说什么“我和你是一首唱不完的歌”,还用甜言蜜语将她包裹。

那种被爱满足感令她永生难忘。一时间,她竟有些心软了。

这种心软并未持续太久。

因为三天后她得知,丈夫的那位情人正是花店老板,进了两盆超大的茶梅卖不出去,便让吴海霞的丈夫做了冤大头。

呵呵。

“年也过完了,明天就是工作日,一起去办手续吧!”正月初七一大早,丈夫哼着小曲儿,嗅着红艳艳的茶梅说。

吴海霞一边拖地,一边笑着回着“没问题”,转身笑容就在脸上凝固:离婚?她当年押下众叛亲离的赌注算什么?这些年的牺牲和付出又算什么?笑话吗?

抛开感情,仅从现实角度考量,“离婚”这个标签,不仅会分走孩子和财产,还会让她在村里抬不起头,变成母亲眼中的“坏女人”。更意味着,她在感情这场比赛中,输得一塌糊涂。

一言蔽之,离婚对她而言,几乎等同于完全否定掉之前的人生。

那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

吴海霞买好烈酒,关严窗户,打算灌醉丈夫后,用留有丈夫指纹的小锅烧水,然后连夜赶回娘家。

丈夫家务无能、忘关煤气冬天天冷,门窗紧闭他们夫妻关系很好,过年还给妻子送花,牵着手陪妻子回娘家拜年,邻里亲朋有目共睹没有人会想到是自己做的。

吴海霞很有把握。

不能怪我,是他自己说的:没有离异,只有丧偶。我只是帮他,完成自己的承诺,而已。

意外的是,下午丈夫就骑在小三身上吐了血。

检查结果出来,肺癌晚期。小三跑了,吴海霞笑了。

这下省事了,呵呵。

她倾家荡产给丈夫做徒劳无功的“化疗”,为此还辞掉教师工作,开培训班赚钱;给丈夫用最好的药,吃最好的营养品,尽可能地拖延他的寿命;同时,以对身体不好为由,拒绝为他采取任何止痛措施。

男人疼得昏过去,又醒过来,在墙上抓出一道道深痕,哀求吴海霞让自己速死。吴海霞却拉着他手,深情道:亲爱的,我那么爱你,怎么舍得让你去死?

11 个月后,男人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终于走到生命的尽头。开完死亡证明后,吴海霞对外声称遵守丈夫遗愿,将其运回老家土葬;可对老家那边,却说丈夫已经在城里火化了。

看着偷偷留下的遗体,吴海霞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露台上的那盆茶梅。

花盆太小了,装不下。

怎么办?只能那样了。

孩子睡下后,她把男人拖到卫生间。明明脖子细得跟手腕似的,却那么难砍。一刀一刀剁下,直到精钢制成的菜刀都卷了刃,终于成功分离。她用特制的化学药水剥离出骨骼与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