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博主的照片拍得太美,抑或苏勤想起了大三那次荒诞的寻海之旅,总而言之,她心动并来到了海边。

陈默拉着她在旁边的礁石上坐下。白色的浪花在脚下破碎。

“妈妈去世那一阵,哥哥经常带我来看海。一看到海,我就忘记了很多不开心的事。”陈默看向遥远的天边,“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跟我哥没有血缘关系。我们是重组家庭,但我们俩关系真的很好。”

苏勤心中一惊,陈默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居然这么早就失去了母亲,不经意间连说话口气都软了许多。

嗡嗡兜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是李鸣,她不自觉皱起眉头。手机一直响,她不想接,也没想好要不要挂。

“怎么?不想接?”陈默问。

“他一定是打电话过来商量如何‘粉饰太平’的。”苏勤鼻孔发出轻笑。

提出离婚后,李鸣起先死活不答应,还反咬一口质问苏勤是不是出轨了。苏勤亮出“不雅视频”后,他终于偃旗息鼓。

十余年婚姻牵扯太多,夫妻财产和孩子抚养权并未完全确定。为了尽快领证,苏勤与他简单拟了一项协议后便秘密分居了,二人约定一年内处理完财产及子女分割问题。

不过,李鸣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逢年过节以及在孩子面前,二人还要扮演“恩爱夫妻”。苏勤当然不喜欢,却也很难有勇气面对来自长辈和孩子的压力。

“那就告诉他,你的真实想法。”陈默说。

苏勤按下了绿色接听键。

“难道你不为孩子想想吗?苗苗马上要中考,咱俩至少要装到孩子中考完,别影响他的学习。”李鸣还是那一套说辞。

孩子的确是苏勤的软肋。哪个母亲不希望孩子快乐呢?

李鸣继续攻击:“1 月 6 号,我妈七十大寿。你得好好打扮下,别总穿那一身丧气衣服。我给你打点钱,买身喜庆的,最好是红色的,懂吧?别给孩子丢面子。”

苏勤气得发抖,点了好几次才挂掉电话,眼泪不争气地掉到海中,被浪花卷入大海。

“别听他瞎说。他要是为孩子着想,就不会出轨了。而且,你衣品很好,他是用故意贬低来掌控你。”陈默说,

“他就是吃准了你不敢捅破现实伤害孩子。其实孩子什么都明白,看见妈妈受欺负,说不定还非常痛苦呢!”

苏勤脑子乱哄哄简直要炸了。

掐指算了一下时间,离婆婆大寿还有十来天。她决定继续采用休克疗法。无论如何,先休完这个假再说。

一通电话吵得她没了看海的心情,二人打道回市区。

见苏勤心情不好,陈默体贴地打开了音乐,不再吵闹。

舒缓的音乐中,苏勤闭上眼睛,却再也无法入睡。她翻出手机,机械地刷着各类社交软件,企图转移注意力。

朋友圈里一条链接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篇名为《被网暴的慈善家》的稿件,不过吸引苏勤的,是开头里“光明山公园”几个字。

最初看到人偶熊燃烧事件时产生的疑问,又在她脑海中浮现:光明山公园和光明山社区究竟是什么关系?她打开地图软件,一搜索,果然是同一个地方 。

“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陈默问。

苏勤一愣。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株随波逐流的海草,只想让这个案子带着自己走。本来她计划中的下一站是海城,但现在改变了主意。

通过这两天的调查,她对赵龙本人越来越感兴趣。如果能找到去接赵龙出狱的那个“小风”就好了,他肯定知道更多关于赵龙的“故事”。

可是“小风”是谁呢?赵龙对此人有救命之恩,难道是在看守所里舍命相救的那位?

苏勤马上给陈放打了一个电话。

半个小时后,收到回复:看守所里被赵龙救下的那位,的确名叫徐小峰,户籍地址为广东省湖源市徐湾村,不过目前登记的人口状态为“失联”。

果然,线索又断了。苏勤叹了一口气,靠在车窗上不再说话。

“要不咱们去徐湾村看看吧?开车三四个小时就到了。”陈默提议。

苏勤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打车过去就可以了。

“你是不是怕我粘着你啊?放心吧,其实我就是对案子感兴趣,过把警察的瘾而已。出了广东,我就不跟着啦!”陈默猛打方向盘,掉头上了高速。

果然如此。苏勤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她在打车软件上定位到徐湾村的位置,预估的打车费用令人乍舌。恰在此时,信用卡还款提醒又来了。

算了,这家伙既然愿意过警察的瘾,那自己就勉为其难搭个顺风车吧。

海城没有海,但湖源市有湖。

到达徐湾村时,已经下午五点。夕阳照在绿绸缎般的湖面,铺开一条通往天边的金色小路。清风自湖泊深处而来,夹带清新水草气。

徐湾村就在千绿湖旁边,依水而建。

依托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大半个村子已经被改建成度假园区,昔日的农民丢掉锄头,改在园区里做工。当然,还有一部分村民依靠打渔为生,比如徐小峰昔日的邻居徐有福。

今日天气好,徐有福捕了不少鱼。五十多岁的他仍然干劲满满,一边从船舱往外扔鱼,一边开心地跟苏勤聊天。

“阿峰好多年冇返屋企,话唔定死外面了。”徐有福说,语调没有任何变化。

“啊?”苏勤惊讶。

“他屋企祖坟有问题,雨多嘅时候,会进水,家后代易遭风湿骨痛。”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

苏勤一脸问号。

徐有福停下,掏出一根烟点上,缓缓道:“从阿峰祖爷开始,他屋企就惹咗咗骨痿,家里男人一到三十岁,手呀脚呀慢慢不能动,直到最后全身瘫死,活不过五年。我同阿峰爹一块玩大嘅,亲眼睇他发病,慢慢死掉。好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