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宇/18 岁/高三学生

采访时间:12 月 27 日晚 9:30

其实我很早就想买烟花了。上次关于烟花的记忆,还是六年前。

那时我十二岁,爸爸还没生病,妈妈带我到江北给外婆祝寿,我们提前一天抵达。

外婆家在农村,厕所在院子里。那天夜里,我其实被尿憋醒了,但我怕黑又怕冷,就又睡了过去。

早上醒来,妈妈来叫我起床,发现被褥湿透,把我拖进院子里揍了一顿,一边揍,还叫所有的亲戚都过来看。

说来那天我并没有特别难过,只是觉得无比羞愧,没脸再出去见人。祝寿的人很多,当然也包括很多小孩,缺我一个也不是很明显。

爸爸下午赶到时,我已经躲在衣柜里哭睡着了。他把我藏到他的大衣下带了出去,还给我在村口小卖部买了一大堆摔炮和烟花。

很小的时候,妈妈就不允许我接触烟花爆竹。她总觉得那些太危险,是“调皮”孩子才会做的事情,而我只需要好好学习就好。因此,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烟花和爆竹是很可怕的东西,一次也没玩过。

为了解除我心中的恐惧,爸爸反复给我示范,直到我不再害怕。

我们把炮摔到河面上,震得冰面咔咔直颤。我开心极了,很快忘记屁股上的疼痛,一直玩到天黑。

爸爸告诉我,其实妈妈也不想打我,只是她心里不舒服,而我又刚好做错了事,所以她把怒火都发泄到了我身上。

“要怪就怪爸爸,是爸爸对不起你妈,让你妈在娘家难做。她不好向娘家发作,只好对你动手。”爸爸说。

当然,爸爸的话当时我没能全部领悟,只是知道妈妈也不想打我,心里便没那么难过了。

之后我们放了很多烟花。

那夜的烟花是那么美,比我见过的所有的花都美。它们绽放在漆黑夜里,好像能驱散所有的黑暗和恐惧。

我点燃了手呲花。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烟花在我手中绽放。过完年,爸爸就病了,熬了一年去世。没了爸爸,我再没近距离看过烟花。

爸爸走后,妈妈终日以泪洗面。为了让妈妈开心,我加倍努力学习;她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我只想让她开心。

那天,本来我坐在教室里好好的,突然看到窗外燃起了烟花。我想起了爸爸,肚子开始刀绞般疼痛。

捂着肚子跑出教室,却恍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想上厕所,只是想再看一场烟花。于是不受控制地来到了校门外的小卖部,用手里的全部零钱,买了一把手呲花。

恍恍惚惚中,我边走放烟花,一只接着一只,好像只要烟花不熄灭,爸爸就还在我的身边。

说实话,我并没有意识到,我把其中一只烟火扔到了垃圾桶里。直到走过去好远,才听见背后的惊呼回头就看见垃圾桶里燃起熊熊大火但并不知道是自己点燃了它。

新人物登场了,越来越精彩。 他们一定是商量好的了,又有点东方快车谋杀案的感觉,好期待下文啊,大大快点更新啊!

燃烧的人偶熊15:学霸张天宇

张天宇的房间不大,只有一床、一柜,外加一个带书柜的书桌。

跟客厅的家具一样,都是统一的枫木色,表面只涂了一层清漆,别无其他装饰。

靠墙的单人床上铺着蓝格子床单被罩,叠得很整齐。墙面很白,木地板上有一些白色的泥点,像是刚刷新过墙面。

紧挨床头的是一个小露台,大约 5 平方米的样子,地上贴着老旧的粉色地砖。

露台上养着几盆绿色植物,看叶子应该是某种薄荷。寒冬腊月中,叶片碧绿肥壮,给这个死气沉沉的家平添一抹生机。

房间整洁有序,却隐约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虽然还是个少年,但显然已经开始散发臭味了。

张天宇一进屋就脱掉了羽绒马甲。

空调呼呼作响,大概难以忍受屋内的气味,小艺皱着眉头听完他的讲述,走到露台上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你在学校跟谁玩得最好?”顾扬问。

张天宇一愣,半天才讷讷道:“我平时都是一个人。大家不喜欢跟我玩,我也不喜欢跟别人玩。”

“兴趣爱好呢?”环顾整个房间,看不出他喜欢什么。

张天宇摇摇头,过了一会儿指着书架问:“读书,算吗?”

当然算。但这样的生活也太无趣了,说是监狱的囚徒也不过如此。

“最近在读什么书?”顾扬不想放弃。

张天宇从枕头下翻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顾扬一看,好家伙,叔本华《人生的智慧》!

“人生就是一团欲望,欲望不满足就痛苦,欲望一旦满足又会无聊。人生就像钟摆,在痛苦与无聊之间摇摆。”顾扬念出书中的一句话。

“而人生最后的结局又是死亡,所以说人生根本就没有意义。”张天宇面色苍白地接上。

啥?顾扬一脸疑惑。

“刚你说的那段话的下半句啊!”张天宇翻开书,熟练地找到其中一页,递了过来。

顾扬一看,果然如此。

大学上马哲课的时候,老师推荐过这本书。

顾扬出于好奇或者装 B 去图书馆借了一本,找到这句名言,发了个朋友圈后就再也没翻开过,完全不知道这句后面还有一句。

“那你觉得人生的意义是什么?”顾扬问。

“我的观点跟叔本华一样。但我活着或许还有另外一些意义,那就是让妈妈开心。”

“那你觉得她开心吗?”

张天宇摇了摇头:“或许考上江大,会让她开心。她当年就差一点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