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要是放现实中,会不会已经第一时间报警了,毕竟是个大活人,也担心他有什么危险。
55 姨妈来了
“其实他长得更像妈,是他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从没像跟他妈在一起的时候那么自在地笑过。我发现他笑起来的表情,是像长庚的。”金玉衡喝了口水,望着窗外楼下熙熙攘攘的人流,每个人脸上都在笑,都有什么好笑的呢。
“观棋那孩子也太过分了,亏我们这一路对他那么好,骗了我们那么久。我应该骂他两句再走的。气糊涂了,给忘了。”金岱渊回想起来很不是滋味。
“你才不是气糊涂,你是听说长庚跟你结过婚,你高兴了。”金玉衡轻易就拆穿,轻笑,“岱岱呀,还是眼皮子浅。”
“他又不是跟别人说,是跟这个女人说的,这就等于承认我在他心里的地位,得给我一个交代,才能跟她在一起。”金岱渊略微得意。
“你真是我都不知道你是傻还是笨了。这么说当然是肯定的呀,男的女的刚好的时候不都是先留个后路,互相考验一下吗?万一这女的没那么好,万一她是骗人的呢,万一处着处着不对劲了呢?”金玉衡没想到都快退休的妹妹,还需要自己上这种情感初级课。
“我不懂你这些,反正我就是觉得长庚还是在意我的,不然他不会跟要结婚的女人说这种话。”金岱渊噘着嘴,不乐意了。
“我真是服了。李长庚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这一路下来你对他真是不改初心呐,我简直要气死了。”金玉衡气不打一处来。
“这你还不懂吗?你不情感专家吗?我才是真爱,谁爱的不都是自己的幻想,怎么可能跟本人一点偏差都没有呢?我爱李长庚这件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我乐意!爱就是选择,不是权衡利弊。你这么多年套路来套路去的,能得到真爱才怪。”金岱渊反而自信起来,昂起头看着金玉衡。
“你”金玉衡无法反驳,她发现半生靠说话混饭吃的自己,竟然活成了病句,根本说不出口。
幸好服务员来了,金玉衡最想喝的汤来了,这尴尬的局面终于暂停。在姨妈和妈妈争论时,金星正在看手机。观棋给她发来了信息:姐姐,我以后可以这样叫你吗?
金星看了眼正面红耳赤的妈妈和姨妈,回复:弟弟叫起来比较顺口,以前我应该叫你舅舅,有点奇怪。
姐弟俩就这样简单的,毫无芥蒂地确认了血缘关系。金星甚至有些兴奋,她突然多了个亲人,一个她并不讨厌的亲人。从小她都想要个哥哥,“妈妈你再生个哥哥吧”这种傻话是说过的,只是说完妈妈挺高兴,哈哈大笑,外公和外婆却唉声叹气。从小到大都是孤单的,妈妈过于黏稠的爱让人喘不过气。小时候想养只小狗,就是想着不敢跟妈妈讲的话可以对狗说,狗会对自己摇尾巴。晚上如果跟小狗睡,妈妈可能就不会抱着自己睡了。但妈妈讨厌家里有小动物,觉得狗很脏,会搞得家里很臭,还要管它吃喝很浪费时间,所以金星这个小小的心愿从未实现过。现在好了,虽然没有哥哥,突然多了个弟弟也不错。
菜很快上齐,客人也越来越多,姨妈和妈妈不好意思继续争吵,安静地吃饭。观棋又发来信息道歉,说并不是故意要骗她的,请她原谅。她也不时跟他聊上一句。窗外传来欢声笑语,行人们每一个心情都很好,金星的心情也不错,她喝了口姨妈最喜欢的苦瓜菠萝炖鸡汤,有点苦又有点甜,微微的咸,就像有人对着这碗汤哭了好一会儿,三种味道融合在一起,就像姨妈和妈妈和她。
吃完饭,三个人去了姨妈的住处。出租车只能开到巷子口,再往里去就是只能单行的逼仄小路,司机不肯往里走了。三人拖着箱子站在路边,姨妈去小卖部买了三瓶老北京的瓷罐酸奶,说一会儿吃点促消化。
步入小巷时,妈妈没说话,只是好奇地看着路边光膀子的老大爷,摇着蒲扇经过的大妈。这种胡同她只在电视里看过,一切都很新鲜,夏季临近尾声,但还是热,地面释放着积蓄了一整天的热量,脚底隔着凉鞋也有点烫脚。只是没了直射的阳光,知了不知疲倦地纵情歌唱,等了十八年,才等到这个夏天。低矮的房子,苍老的树,路边公厕隐约有不洁气味传出,和不知谁家的红烧肉味儿混合在一起,香香臭臭。墙根和胡同里随处停着新旧不一的自行车和小电动,要多加才不会碰到。
从胡同口大概走了十来分钟,拐一个弯又拐一个弯最后还拐一个弯,路越来越窄,最后来到一个大杂院里。
“这……”金岱渊刚要开口。
“先别说话,进屋再说。”金玉衡说。
从包里翻出钥匙,开门,开灯,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小到不能再小的卧室,光亮起的一刻,一只小小黑影从沙发上跳起来飞快逃走。
“老鼠!”金岱渊惊呆了。
“怎么了,稀奇啊,胡同里还有黄鼠狼呢。”金玉衡硬邦邦地回应着,把大箱子拖进屋。
三人三个箱子进了门后,几乎就没有太多转圜的余地,金玉衡在沙发上拍了拍,让她俩先坐下,然后把酸奶递给大家,“喝吧,先喝点休息休息再收拾。”
这就是她的策略,来点甜的,就少说两句不好听的。然而金岱渊不太接受她的安排,对老鼠心有余悸,望着这到处堆满衣服的小屋越看越皱眉头。
“还有别的能坐的地方吗?我们三个都坐下的地方有吗?”
还真有,金玉衡把大家带到了她的迷你露台上,其实就是这间小房子的屋顶的一半,大概只有七八平米,她自己买了几块塑木地板拼装了一下,就算是装修过了。还有两把铸铁的小椅子,一个比盘子大不了多少的边桌,以及铺了塑木地板的半拉窗台。金玉衡让金星和妈妈坐在椅子上,她自己坐窗台。
夏天的夜比其他季节都要来得晚一点,天刚黑下来,昏黄的路灯亮起,前方是一棵银杏树,像浑身长满小扇子的可爱妖精,微风一吹全都摇了起来,热热闹闹的。北方干燥,夏夜并不潮热,背上也没汗。这样坐在还有点余热的小椅子上,从瓷罐子里用勺子吃酸奶,抬头看着帝都的一方天,只要不想今晚怎么睡的问题,倒也有一丝惬意。
那酸奶没有一丝甜味,绵密的淡淡的酸,奶的脂肪含量不低,含在嘴里润润的,还带着点凉气,含一口滑下去,有几分妥帖。金玉衡有点破罐子破摔,做好了随便妹妹批评自己住处的思想准备。然而她却什么都不说了,好像早就知道她境况不过如此。妹妹意外地沉默,反而令金玉衡不好意思起来。短短吃个酸奶的几分钟里,姐妹之间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却又似诉尽衷肠。
“流星?”金星突然喊了一嗓子。
姨妈和妈妈马上抬头去看,什么都没看见,只有几颗散碎的东一颗西一颗地亮着,还没到正式上班的点,都没打起精神来。
“你肯定看错了,八成是飞机,我在北京就从没看见过流星,大城市都有光污染,车灯路灯还有霓虹灯,会让我们看不见星星的。”金玉衡说。
金岱渊望着贫瘠的天空微笑,“但我相信流星一定存在。”
“我不天天在你身边嘛。”金星贫了一句。
姨妈和妈妈都笑了,瓷罐里没吃完的酸奶,被热空气吹捧着,悄无声息地瘫软成液体。
“我不恨你爸,他真心对每个人好的时候,是真心诚意的好。”金岱渊望着空空的天,柔声道。
“嗯,爸爸不坏。”金星附和着。
“不管你爸爸怎么样,我还是爱他。他就是流星,短暂地划过我们的人生,只要想到他,只记得他带给我们的快乐和希望。”
明明是大渣男,却每个人都念着他的好,为什么他偏偏活成了情圣,自己却是个病句?金玉衡没想明白,也不打算说出口,此刻的气氛太好,喝的明明是酸奶,却已微醺。月亮偷偷升起来,透过银杏树叶看起来是一张圆圆的白色卡纸,夏天明明进入尾声似乎又重新开始了。她突然觉得好累,腿像灌了铅,走过千山万水的弯路,才抵达这一刻,累到想要放声大哭。
噗。轻轻一声,金星有点不好意思。
“你屁股怎么响了?”金岱渊竟然开起了玩笑。
“这凳子热,把屁给热出来了。”金玉衡也开起了玩笑。
“难怪你不坐椅子非要坐窗台,真狡猾。哎呀”金岱渊说着话,突然惊呼一声,浑身绷紧。
“怎么了?这上边没老鼠。”金玉衡敏感地说。
“我好像来姨妈了!啊!”金岱渊兴奋地笑起来,“终于来了!你这个地方不错,这凳子烫屁股,暖宫了,气血一通就来了。”
金星和金玉衡听完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后仰。
“楼上的小点声!”
隔壁邻居家传出一声粗吼,三人吐吐舌头,收了声。
“走,帮我找个卫生巾。”金岱渊说。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