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回洞庭湖只用了半日,河伯忍着飞行带来的不适,又让龙女给他施了避水罩后,带他潜入湖底,紫姑下水速度不及龙女,所以让她在岸上接应。
等两人又回到那个熟悉的阵法底部,那些曾经将钱塘龙君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晶体如今已是黯淡无光,随着继续下潜,河伯也将目光放在空荡荡的阵法身上。
“叔叔的龙蜕呢?!”龙女愕然道。
完了,全完了……河伯心中憋屈不已,自己提前知晓了小青龙想要恢复肉身的计划,却根本没有想过小青龙会来夺走钱塘龙君的龙蜕,与此同时,自己又继续受制于小青龙,连戳穿对方的勇气与可能性都没有。
其实也是,自己与他们从来都没有在同一条线上,这一年来不过是依靠着水德星君的身份,到处招摇撞骗,真正到了这种时候,自己就变得如此弱小,也难怪小青龙在知晓自己的身份后,满口都是鄙夷,满眼都是蔑视……
能不蔑视吗?就这等水准,还想与小青龙去斗?以为达成了合作,说不定与以往一样,还能有回转的余地,结果自己根本就跟不上对方的步调。
累了……这一次,河伯真的感觉到身心俱疲,内心深处最后一丝反扑的心气也在看到空荡荡的法阵之后,彻底消散。
我就不该来看,我只要等着那笔灵蕴下发就好了,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郎君!”龙女双手抓住了河伯的胳膊,美眸之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你为何会带我来此?你提前知晓了叔叔的龙蜕会不见吗?!”
小青龙到底是怎么发现是河伯不是水德星君的?
前文有提到是从钱塘龙君那里知道的
龙君真噶了啊?
第八十八章 尽在我计划之中
为何?这答案不是再明显不过了吗?非要我亲口说出来吗?
见河伯沉默不语,龙女抓着河伯胳膊的双手愈发用力,尖锐的指甲几乎要抓破手臂上的衣物,对于她来说,此事确实有些难以接受,泾河之时她选择背叛,除了因为占据了河伯的身躯之外,也是为了让钱塘龙君不要再继续为祸人间,但这不代表她对钱塘龙君毫无情感,这终究是传她法术的恩师。
如今,钱塘龙君的元神逃之夭夭,遗留下的龙蜕不知所踪,而河伯去了趟鄱阳湖后什么都没做便立刻转道返回此地,这分明就是对此事有所知晓。
眼看着河伯被掐得眉头紧蹙,龙女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冒犯之举,松开手后,急忙道歉道:“抱歉郎君,我只是有些……”
“无妨,钱塘龙君的龙蜕失去踪迹,快些差人去告诉洞庭龙君吧。”河伯摇了摇头,并不想多说什么,而且能说什么呢?说是小青龙干的,说此事自己也有参与?
“可是郎君,你难道真的不……”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河伯握了握拳头。
“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若是不知道,又如何会带我来此?!”龙女不可思议道。
“那我又能如何?我现在不是金仙!我没有修为,我只是一个凡人,我是能阻止鄱阳龙君叛乱,还是能让外面的大雨停下?”虽然隔着避水罩,但河伯呼吸急促的模样,依然清晰可见。
“郎君你到底在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剩下的便交给四湖龙君吧,等击败了鄱阳龙君的,所有的事情都会结束,不是吗?我也该回去继续渡劫历练了。”河伯深吸一口气。
龙女看了河伯一眼,随后沉默地带着河伯离开湖底,在岸上等待的紫姑见两人返回,当即有些诧异道:“这么快?”
“我们走吧。”河伯摆摆手道。
“走?去哪?”紫姑询问道。
“回扬州,不,回苏州吧,我想静一静。”河伯转头看了一眼眉头紧蹙的龙女,沉默片刻后,向她行了一礼,便招呼紫姑驾云离去,只留下了龙女一人。
云层间的凉风抽刮在河伯脸庞上,让他觉得生疼,紫姑回过头来,看着正在出神的河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与三娘吵架了?”
河伯回过神来,看着紫姑好奇的目光,摇摇头道:“没有,有什么好吵的?”
见河伯这般,紫姑轻叹一口气道:“幸好紫姑是要修金仙的,感情这种事是不会去沾染的。”
“……我与她总共才见过几面,当初洞庭一别也已经把话讲清楚了,能有什么感情之事,你莫要胡乱揣测了。”河伯没好气道。
“是是是,没有感情,金仙嘛,无欲无求。”紫姑阴阳怪气道。
金仙,无欲无求,没有感情……我若真是金仙倒好了,什么都不用去烦恼,什么都不用去纠结,遇到任何事,心意一动便能完成,即便自己不想出手,也会有无数的下属小神去帮我完成,至于什么小青龙什么钱塘龙君,还不是一根手指就能捏死?
修仙修到如今,依然是最底层最弱小的一部分,可他又能如何?成为一方河伯,已经是他那愚钝天赋的极限了,他不是没有努力过,只是失败了而已,想想倘若是以前,龙君、紫姑、龙女……这些人会正眼看他一下吗?
在小青龙父子得知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河伯时,那种眼神,尽是不屑,而河伯甚至都不会觉得屈辱,因为双方的差距本就是这么大,难道地上的蚂蚁会因为骑在马背上的达官贵人投来一个鄙夷的目光,便痛不欲生,便生不如死吗?
当然不会了。
而且河伯其实已经对自己很满意了,在那种情况下,能与小青龙父子拉扯数合,最后保下命来,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可以反扑的机会,可惜最后他还是落后别人一步,这便证明了,自己与他们根本就不在同一个层面上,这并不仅仅是在修为上,而是方方面面,自己干嘛要去与这些天之骄子、天纵之才去比?
他没有紫姑那般的高远志向,也没有年轻小神那不可一世的桀骜,他现在只想回到苏州的小屋里,痛痛快快睡上这最后几个月,然后静待灵蕴下发。
而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紫姑送他返回苏州之后,他便一头扎进了有着结界防护的小屋里,除了紫姑之外,没人可以见到他,好似外面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了一般。
在这段时间里,三娘来找过他,四湖龙君来找过他,老土地公来找过他,箕水豹来找过他,连浦岛都来找过他,甚至年轻小神又一次冒出来,发了疯似地对这结界一通轰击,最后还是金光仙子将他打了一顿再给拖走的。
只要躲在屋里,那么谁都拿他没办法,问就是星君此举必有深意呗,还能怎么样?
河伯趴在床铺之上,将被子盖在头上,只是耳边依然是各种各样仙神们的声音。
很吵,真是有够吵的,就像外面这雨,怎么也下不停。
“郎君,是我。”紫姑的声音出现在屋外,打破了这些嘈杂的声音。
河伯坐在窗边,抬头看着那不断滴落下来的雨幕,紫姑将食盘放下,也将一只木雕放在一旁,河伯拿起那只木雕随意看了看,只觉得很是粗糙。
“你怎么有心思刻起东西来了?”河伯笑着摇了摇头道。
“这不是我刻的。”紫姑不以为然道。
河伯困惑地眨眨眼,一只手看着木雕,一只手拿起食盘里的胡饼,问道:“那你是哪里弄来的。”
紫姑面无表情道:“前几日,水德教救了一个被大水冲来的小童,这是他阿兄刻的,他说家在河南道边界,他们很幸运,因为地势,居然躲过了先前北方的那次水患,村中长辈都说是这神像保佑,只可惜,躲过了第一次,没躲过这第二次,可那小童说,这神像救了他第二次,所以他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