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烬穿着一身居家服,他双手环胸看着顾珩北,神情莫测:“这句话该我问你,你还知道回来啊?”

顾珩北一脸喜色收了收:“嗯?”

钟烬没好气:“你手机是当板砖用么?24小时都不开机?”

“啊……”顾珩北恍然,他在身上的几个口袋摸了摸,都没摸出手机来,抱歉道,“我最近一直在医院,没怎么用手机,估计都没电了,落在办公室了。”

顾珩北高兴地抱了抱钟烬的肩膀,“你是不是给我打电话了?你可以让扬子去医院找我啊。”

钟烬冷哼了一声:“不敢那么劳师动众。”

这位哥本来就是出了名的冷面,一旦瓜耷起脸来三伏天里都不用开冷气。

顾珩北讪讪地跟在钟烬后面进了屋,他站在玄关里换拖鞋:“哥你什么时候到的,吃饭了吗?”

“有一阵了,已经睡了一会……”钟烬也并没有坏母顾珩北计较,他走到沙发边坐下,“刚叫了外卖,你吃了没?”

“没,那一起,再多点几个菜。”顾珩北笑着说。

钟烬瞥了他一眼,还是拿出手机拨通已经打过一次的外卖电话,又加了几个菜。

顾珩北打开冰箱拿了两瓶可乐,走过来在钟烬对面沙发上坐下,递给他一瓶:“怎么回来得这么突然?你应该提前几天告诉我,我好去给你接机。”

其实顾珩北还想问钟烬怎么回国了不先回家也不去老宅,反而先跑到他这里来。

钟烬拧开可乐,“哧”一声,黑色液体冒着汽向上翻涌,又被他用瓶盖盖住,他眼皮凉凉地睨着顾珩北:“你说我为什么回来得这么突然?”

顾珩北目光轻轻一动,继而扯了下嘴角:“索林……”

钟烬是索林搬回来的。

如果说顾珩北是只美猴王,那钟烬就是能收服美猴王的唐僧,顾珩北小时候住在爷爷家,院落的左右邻居,一个是索林家,一个是钟烬家。

钟烬跟索林是同年的,两人却像是岔了辈,索林是个混世魔王,高中勉强读完就去南方混,钟烬却是一路根正苗红地念书出国拿学位,顾珩北小时候认字儿都是钟烬给他启蒙的。

亦师亦兄亦友,顾珩北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就是钟烬送他的。

索林以为请钟烬回来说和就能让顾珩北回心转意。

钟烬倚靠进沙发里,淡淡的神色看不出情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林子弄成这样?”

顾珩北微嘲道:“他找你搬救兵,连自己干了什么事儿都没告诉你?”

钟烬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敲了两敲:“他说的版本我听着不太符合逻辑,所以我听你说。”

可乐瓶上有凉凉的一层水汽,顾珩北抹了一手,他拿纸巾擦着,说道:“他整我男朋友,我跟他绝交了。”

轻描淡写十二个字,却带着碎金裂石的狠厉决绝。

钟烬皱起眉:“小北,有一句话很俗套,但套用在我们这些人身上却很合适……”

顾珩北勾起嘴角,打断他:“兄弟如手足,情人如衣服?”

这不是钟烬想表达的原话,但意思差不多。

顾珩北两肘撑在膝盖上,拇指和食指捏着可乐瓶口闲闲地晃着,他赶在钟烬再度开口之前平静地说道,“兄弟如手足,但他是我的命,现在是只有截肢才能保我的命。”

钟烬瞳孔重重一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顾珩北偏头望向大玻璃窗,傍晚的霞光把客厅染成一片暖色的橙黄,顾珩北一身气息连同嗓音却霜天冻地:

“钟哥,别的什么事儿我都能听你的,这件事……你就别管了,你们要是真公公正正的,那就先替我讨个公道

我好好的男朋友,本来健健康康活蹦乱跳,没招谁没惹谁的,就因为被我喜欢了,弄得血呼啦一身老凄惨的,这个事儿……”

顾珩北狠狠捶了捶自己心口,眼眶红透,“我一辈子过不去!”

“小北……”

钟烬从没看过顾珩北露出这么无奈苦涩的笑:

“我没法过去,这回过去了,索林就还敢有下回,其他人就还敢有下回!我也不可能对索林再像从前那样了,我只要见到他,我就想起他干过的混账事,有那么根刺扎着,谁都不能再自在……碎掉的杯子是补不好的,断个干脆对谁都好。”

顾珩北说完,仰头狠狠灌了半瓶冰可乐上去,钟烬只觉得那可乐瓶上白白凉凉的一层水汽全都沁到了他的心里。

后来那天钟烬就没再多说了,了解顾珩北的人都知道,他做了决断的事谁劝都没用。

顾珩北一旦狠下心,那是真的绝到骨子里。

钟烬还记得顾珩北小的时候大院里有一只野猫,通身的黑色,只有尾巴上翘着一簇白毛,辨识度很高,很容易让人将它跟别的猫区别开来。

顾珩北就喜欢与众不同的东西,对这只野猫很是偏爱。

可惜顾奶奶对动物毛过敏,顾珩北不能把猫抱回去养,就每天在固定的点给那猫送吃食。

久而久之小孩儿和那猫就混熟了,熟到什么程度呢?当时四五岁的顾小北管钟烬叫钟哥,管索林叫林哥,管野猫叫猫哥。

后来有一天那猫不知为什么撒了野,在顾珩北喂它的时候忽然一爪子挠过来,小顾珩北手背上被撕拉出几个血道子,打了好几针,哭得哇哩呜啦。

第二天小孩儿喊上家里的一个警卫员,帮他把猫逮上,送到了隔壁大院里。

然而那猫没两天就自己回来了,它看到顾珩北老远就窜过来甩着尾巴尖儿想继续跟顾珩北玩儿,顾珩北让旁边的大人逮住它,把猫送到了更远的大院里。

光钟烬知道的,顾珩北就把那只猫送走了三次,最后据说是送出了半个城,那猫再也不能自己找回来了。

挠过他一次的小畜生,终生滚蛋。

在顾珩北这里,被他放在心上的人,从来就只有两个状态,要么掏心挖肺,要么相绝江湖,他从不折中,从不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