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来吃饭的,”男人把证件一亮,“赵立杰,跟我们走一趟吧。”
屋檐下的铁皮接水槽被雨滴砸得噼啪作响,雨水顺着墙壁往下流,在地面上积起一个个的水洼,倒映着头顶如蛛网般交织的电线。
小程带领的队伍穿着雨衣站在下湾里拥挤的巷道内,眯着眼睛阻挡雨水进入眼睛。这场雨从凌晨三四点钟下起来,看样子要下一整天了。
他将地图收起来,开始观察现场的地形,地图在这里根本派不上用场。满目的违章建筑如堆积木般砌成了一座宏大的迷宫。王春林擅于隐藏自己的行踪,这片地方,蚁居着密密麻麻上万人,流动人口甚至高达几万。一户一户排查,如此巨大的工作量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去。
小程暗自想着如果宋臣能来帮忙就好了,但他也很清楚这件案子不能找他帮忙。他将区域大致做了划分,分配下去:“分头行动,保持联系。”
问到第三条巷道时,队伍传来了消息。小程立马赶过去。
两侧握手楼间距不足一米,两人经过都需要侧身,墙壁上的青苔被雨水覆盖,随着水流而上下抖动的动作像在大口呼吸。
“程组长,这里有异常。”队员指了指楼底一层的一间房子。
小程问旁边打着伞的陌生男人:“这房子是你的?”
“是我的。几个月前有男人来租了这个房子。”房东连连点头。
小程把王春林的照片给他看:“是这个人吗?”
房东眯着眼睛凑近看了看:“是!就是他!这个人很奇怪的,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开窗户也不拉开窗帘,性格也阴沉沉的,像要发霉一样。”
“把门打开。”小程几人警戒起来,等房东开锁后,他一脚踹开了门,检查里面没人后,才走了进去。
一间仅六七平米的房子,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仅有头顶上一根日光灯在发光,将四面墙照得惨白惨白。
屋内空空荡荡,除了一张床和一对桌椅,就只剩地上的一个背包。
小程走过去,打开背包,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放在桌子上。除了两件衣服,就是几件很难形容的东西一块碎布,一撮连着头皮的头发,和一小瓶液体。
每摆一件东西出来,大家的脸上就多了一分疑惑。
“这都是什么?”有队员问。
小程被那瓶液体吸引了注意,他举起来,就着灯光,几人都抬起头凑过来看。
有点像是一块皮肉,背面不平整,凸出来的部分还有两个小孔,上面有一颗黑点。
待他们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皆是浑身一震
那竟然是一个被完整割下的人类的鼻子!
浔海分局刑警大队的审讯室内,于今越看了眼手机,然后轻轻吐出一口气。
“想听听你的战利品都说了些什么吗?”
王春林不发一言,死死盯着她,可逐渐急促的呼吸,暴露了他的紧张。
小程发来的照片里,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块碎布,就是周美娟的裙子上所缺失的。
“周美娟的裙子在你施暴的过程中已经被扯烂,如果你想留下什么‘纪念’,完全可以随便拿走一块,没必要专门剪下特定的某一块。所以你带走它,不仅仅是为了‘纪念’,更重要的原因是,它留下了证据!”
王春林的目光变得更冷,下颌也因后牙紧咬凸了出来,像是下一秒就会暴起将她的脖子咬断。
“你将周美娟打晕后,去房间找出避孕套,对她实施了奸杀。可你忽略了一个问题,临时翻出来的避孕套,尺寸并不相符。你在暴行结束后,抽出的过程中,避孕套脱落,不小心将一滴精液,滴落在了周美娟身下的裙子上。所以你不得不将这一块布料剪下来带走。”
听她竟将案发那日的一幕幕都复述出来,王春林忽然扯动嘴角,怒极反笑。这个女警的本事,真的有点超出他的预料了。
审讯室的门被敲响,下属将三张打印好的照片送进来交给于今越。
她看完皱了皱眉。
“被完整割下的鼻子,连着头皮的头发,还有死者缺失的带着你生物痕迹的衣服。”她站起身,每说一句便将一张照片摆在他的面前,“它们每一件都在说,你,就是杀人凶手!”
她俯身盯进他的眼睛:“王春林,感谢你为我们收集的物证,它们会成为给你定罪的关键证据!”
他的太阳穴开始发疯般跳突。她的每一个字都在刺激他,告诉他,不仅他信任的人会背叛他,连他最重视的物品,也会背叛他!
压抑许久的情绪宣泄出来,他几乎是怒吼出了这一句:“她们都该死!”
“兰姨,呵呵呵,多少人葬送在她手上!她难道不该死吗?”他激动地挥舞着拳头,手腕被铁圈磨出鲜血,却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如果她没有拐走小茂,我们不会分开十八年,小茂也不会受那么多苦。他被拐走的时候才五岁,那么小,还没有桌子高。去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哥哥不在身边,只能自己讨饭吃,挨打都是家常便饭。他明明那么懂事……”他的声音逐渐哽咽,眼中冰冷的敌意,开始化为愧疚。
这十八年来,他没有一天忘记过,自己是怎么在煎熬中度过,怎么用尽办法寻找兰姨和弟弟的下落。
如果不是她,他和小茂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该不该死,是由法律决定的事情,而不是你!”
“法律在哪里?”他双目通红,“你口中的法律,十八年来出现过吗!它能救回我弟弟吗!”
于今越深深吸气,她不想被他带着跑。
她审问过的很多犯人都有各种各样,或悲惨或不得已或情有可原的理由。当然,犯罪都有理由,极少有人会毫无因由去犯罪。
可无论什么理由,犯罪就是犯罪!
“你杀李菊兰,是出于恨,可是周美娟呢?你们无冤无仇,甚至并不相识,你又为什么杀害她?”
“因为,她和她们一样,都是那种人。”他抬起眼睛看着她,像蛇吐信子般,冰凉而缓慢吐出一句,“你,也是那种人!”
受害者是什么类型,于警官是什么类型
啊!哪种人!哪种人啊!
“不安分”的女人吧